事情还可以这么办吗?
崇祯皇帝的这番话,落在杨振的耳朵里,再次叫杨振瞠目结舌。
但是想到崇祯皇帝现在的处境,杨振张了张嘴,最后没敢再多说什么,想了一会儿,还是叩首领旨谢恩了。
崇祯皇帝见杨振领旨谢恩完毕,他的脸上终于再次有了笑容。
“很好,汉卿能体谅朕的难处,朕心甚慰!御前没有其他外臣,汉卿不要拘礼,快快起来说话!”
崇祯皇帝一边把跪在地上的杨振搀了起来,一边对他这么说着,等到杨振站立起来以后,又接着说道:
“往常汉卿在辽东,朕在京师,难得见卿一面。今番见卿之后,卿又要返回辽东,再见面却不知何年何月了!”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若要召见臣等,只需一道口谕,臣在天涯海角,也当日夜兼程赶回京师觐见!”
面对崇祯皇帝突然说出来的话,杨振不知道是皇帝在试探自己,还是说只是单纯的伤感,当下只得小心翼翼地答对了。
他这么说了之后,就见崇祯皇帝苦笑着摇了摇头,良久,方才说道:“昨日平台召见爱卿,卿所言外守内攻之策,朕昨夜辗转不能眠,又细思之,颇觉有理。昨日平台召见,卿不能尽言,今日召卿来,正要汉卿为朕再深说详解一番!”
杨振见崇祯皇帝这么说,环顾四周,并无他人,只有王承恩远远地站在大殿的一个角落袖手躬身,纹丝不动,当下便对皇帝答道:
“不知陛下有何疑惑?今日陛下垂问,臣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杨振似乎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崇祯皇帝背手在大殿中来回踱步了一阵,转身对杨振说道:
“有了汉卿你所说的东攻西守之策,朕料想关外局势当能暂安一段时日。攘外安内,攘外之一项可暂时缓一缓了。但是,这安内,该如何安法呢?”
崇祯皇帝先是说了他所疑惑的问题,接着又自问自答道:“昨日卿说内攻之策,即调集重兵先剿流寇,平了流寇,就能安内。可是这些年来,朕一直是这么做的,然则朝廷追剿也好,招抚也好,流寇却越剿越多,越抚越多,以卿之见,此却是何缘故?”
杨振听到崇祯皇帝这么问,略想了想,便答道:“臣虽一介武夫,也曾读圣贤之书,尝闻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
“今天下无恒产者众,此等人丰年尚可果腹,得一温饱,一遇荒年则无以为生,流离失所。各地官府若不能赈济安置,此等人便要铤而走险。
“近年来,西北、中原之地,夏秋干旱,冬春苦寒,气候异于以往,富者因此而贫,贫者更相率成为流民,乞食于四方。流寇剿之不尽,根源皆在于此也!”
杨振怕自己说多了,惹崇祯皇帝不高兴,只能捡能说的说给他听,好叫他知道当今天下的形势。
他的这番话说完,崇祯皇帝点了点头,回应道:“汉卿所言,朕也略知一二,天下百姓皆朕赤子,朕何尝不想救济斯民,然则朝廷财力不济,如之奈何?”
“陛下可收天下无主之地,诏准垦荒以安流民!”
“此策朕也想过,奈何此策太缓,缓不济急,汉卿可有应急速效之策?”
“有倒是有,只是臣不敢说。”
“朕赦你言者无罪,你只管说来!”
“当今救急之策,莫若重用厂卫,上抄贪官污吏,下夺豪商巨贾,如此陛下手中钱粮充足,既可募兵剿贼,又可赈济灾民——”
“这个如何使得?!此策岂是尧舜之君所当为?!不妥,不妥啊!”
崇祯皇帝听了杨振给他说的这个抄夺钱粮的办法,当即勃然色变,对着杨振大叫不妥。
杨振见他这样,便垂首不言,等着皇帝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崇祯皇帝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当下他叹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一点,又对杨振说道:
“天下悠悠众口,青史斑斑墨迹,朕堂堂大明天子,岂能行此下策?!卿,还有何策能匡救时弊?”
“这个,臣心中的确尚有一策,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只要大公至正,于国有利,有何不当讲?卿且为朕言之!”
杨振方才见崇祯皇帝变脸,心中实在已经有点忐忑了,担心今日这个事情一旦传了出去,自己的名声可就完蛋了。
但是他眼见崇祯皇帝满脸焦急满脸期盼地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给他出谋划策,却又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明哲保身。
于是他一咬牙,躬身对皇帝说道:“启禀陛下,当今天下有恒产者,士绅也。天下田亩所集者,士绅也!尤其江南士绅之富,天下皆知!陛下可诏令天下官民士绅一体纳粮,如此朝廷钱粮之困,即可缓解也!”
杨振说完这些话,大着胆子去看从崇祯皇帝的神色,只见皇帝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闭目喘息,脸色变幻不定。
杨振心想,若是崇祯皇帝能够接受这个建议,能够下决心这么干,那么他情愿抛掉在辽东已经做起来的一切,率部入京师,辅助皇帝推行这个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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