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甲这么一说,原本面无表情、稳如泰山的洪承畴,突然抬眼看着陈新甲,说道:“杨总镇所部兵马如何使用?敢问本兵大人,此话乃是何意?”
洪承畴先是反问了陈新甲这么一句话,然后站起来冲着崇祯皇帝躬身施礼,而后又坐了下来,看着陈新甲,等他下文。
包括杨振,听了这话,也赶紧离座跪在了地上。
毕竟这个事情涉及到了他,而在场的大佬们他一个也不能得罪。
等到洪承畴一说完,杨振立刻叩首说道:“陛下奖励拔擢微臣于行伍之中,微臣能略有微功,全仗圣上洪福庇佑,皆本兵大人点拨教诲之功,本兵大人所言,臣实在愧不敢当!”
陈新甲一说到如何使用杨振这个话题,杨振立刻就知道,他先前对张若麟所说的那些话起作用了。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洪承畴怎么想了,总之,一股脑儿把自己在辽东所立的功劳,往崇祯皇帝和陈新甲身上推。
一来,这么做,更显得他自己完全没有居功自傲的想法。
二来,这么做,也能给接下来陈新甲要说的话打个铺垫。
果然,杨振这话一说出来,陈新甲、洪承畴二人同时把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
而杨振则只是低着头,并不去看他们。
到了这个时候,崇祯皇帝也意识到了陈新甲、洪承畴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实际上他们争论的,不过是杨振所部人马移驻辽南之后的隶属问题罢了。
但是,崇祯皇帝本能地觉得,陈新甲说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错。
现在看来,当初安排在松山城内,原本是要给祖大寿的辽东军掺沙子用的杨振,的的确确是一支利剑。
这样一把利剑,放在善用之人的手里,就能屡战屡胜,不断给自己带来捷报。
可若是放在了不善用的人手里,则有可能从此蹉跎沉沦,或者渐渐失管失控。
而失管失控的危险,还比从此蹉跎沉沦更让崇祯皇帝难以接受。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沉吟片刻,便对洪承畴说道:“洪爱卿稍安勿躁,朕看陈卿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且听他说下去,看他有何法子?”
洪承畴闻言,脸色凝重,垂首不语。
崇祯皇帝一句话安抚了洪承畴,尔后又对陈新甲说道:“陈爱卿,那么以你之见,朕又该如何安排使用杨振及其所部人马,才算是人尽其才,人尽其用呢?”
陈新甲等的就是这句话。
因此崇祯皇帝这么一问,他便立刻答道:“启奏陛下,杨总镇所部兵马,饷额不多,但却甚是精锐,不仅敢战,而且能战,这等兵马,何不收归陛下直接指挥?!”
陈新甲此话一出,不管是崇祯皇帝,还是洪承畴等人,一时间全都目瞪口呆。
包括杨振也抬起头来,看着陈新甲,脸上显出一副惊讶模样。
当然了,杨振这个惊讶模样,自是故意做出来给崇祯皇帝看的。
而杨振趁着抬头去看陈新甲的时候,也正好看见站在陈新甲身后,身处在平台外围的兵部职方司郎中张若麟,朝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至于杨振这个惊讶模样,当然没有白做,一向多疑的崇祯皇帝听到陈新甲的说法以后,先是目瞪口呆,紧接着就转头去看杨振。
他见杨振同样是满脸惊讶的样子,心中方才放下心来,深呼吸了一下,随后转头对陈新甲说道:
“大司马如此说,倒也新奇,只是我大明,可曾有过此等先例?”
陈新甲听见崇祯皇帝这么一说,他的心里就有数了,知道崇祯皇帝对他的这个提议,非常感兴趣。
因为,大司马是对兵部尚书的一种尊称,敬称。
崇祯皇帝很少称呼他的兵部尚书为大司马。
而每次这么称呼,都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褒奖。
陈新甲知道自己的话说到了崇祯皇帝的心坎上,当下喜上眉梢,朗声答道:“此正是永乐以来国朝戎政之成例也!永乐时京师三大营之设立,即有抽调天下兵马之精锐者为班军之旧制。
“永乐以来,京营戎政,虽然历经更迭,然而选调天下精锐兵马,由天子统率,得专征伐,此制却从未罢废!眼下京营积弱,多年未经补充,缓急之间,恐不敷使用。而杨总镇所部兵马则大不同!”
“哼,有何不同?天下兵马,皆陛下之兵马,隶属九边诸镇也好,隶属各地督抚也罢,归根结底,哪个不是陛下之兵马?!”
陈新甲的话音刚落,就被突然站起来的洪承畴给打断了。
“再者,杨总镇所部兵马远在辽东,今后更是要移驻旅顺金复等城,北攻东虏腹地,如何能够照班军例,宿卫京师?!
洪承畴一激动面色即通红,原本肤色就有点暗,此时则成了猪肝色,显然对陈新甲的说法非常不满。
“臣请陛下三思而后行!本兵大人所谓将杨总镇所部转隶京营,归属陛下直领,不过是要将杨总镇所部兵马,调归他兵部指挥罢了,其中贪功揽权之私心,昭然若揭,请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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