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岳父!”
“将军!”
许天宠长叹一声,说到永忠误我的时候,他们的言行举动即已落入众人的眼中,见他横刀自刎,身前身后许多人惊叫着一扑而上,将他牢牢按住。
他的长子许廷选离他最近,就在他的右侧,紧紧抓住其父的右臂,算是在紧急关头拦住了横刀自刎的许天宠。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永忠也冲了过去,从左侧马下拉住了许天宠的左臂,带着哭腔冲许天宠叫道:
“岳父,岳父大人,何至于此啊!岳父大人且听小婿一言,杨振杨都督不是外人,乃小婿姑丈仇震泰之女婿!如今小婿姑丈仇震泰虽然去世,但是小婿姑母却在,杨振杨都督乃小婿表妹夫啊!”
沈永忠大惊失色带着哭腔冲许天宠说完了这些话,见骑在马上的许天宠已被许廷选抓住了右臂,并且不再挣扎,遂又接着说道:
“主子爷们,不,是黄台吉、多尔衮已知此番情由,居心叵测,派了小婿进入松山城中说降,小婿,方才与杨都督相认。
“况而今,大清兵在松锦前线损兵折将,已经元气大伤,大败而归。原来我们是走投无路,不得已才降清,现在大清国经此一败,并无得天命的样子,岳父何必走此一步!”
许天宠左右两边皆被牢牢抓住,完全动弹不得,当下听了自己女婿沈永忠的话,沉吟片刻,再次长叹了一声,右手一松,长刀落地。
先前他在城守府里,听了部将洪起元从沈永忠嘴里获得的消息,震惊之余,还有点将信将疑。
原本他可以直接打发洪起元前来处理这个事情的,但他还是想在第一时间亲自从沈永忠这里,再好好问问清楚。
现在听了沈永忠这么一说,看来先前所讲的那些竟然都是真的,再说松山总兵杨振本人都已经率军进入复州城了,满清大军出兵辽西遭遇前所未有之大败难道还能有假?
许天宠想到这些,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心中只恨自己去年春上在石城岛苦熬不住,走错了平生最恨的一步错棋。
“许将军去年明珠暗投,已经走错了一步,如今却要为了复州城破之事自刎殉死,岂非更是大错而特错么?!”
杨振见许天宠被拉住,并且丢掉了长刀,已有了降意,立刻便对他大声说道:“满鞑子胡虏而已,何尝对你许将军,对尔等部众有什么恩情?!
“以我看,不仅没有任何恩情,反倒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当年满鞑子虐杀东江沈帅的仇恨,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就说你许天宠,想当年乃是沈帅一手提拔之心腹旧部,而今却要为那虐杀沈帅之仇敌自戕殉死,何其愚蠢!”
杨振这番话说话,不光许天宠叹着气低下了头,就连许天宠身边身后的一行亲信部众,也叹着气低下了头。
笼罩在许天宠一行数十人上面的原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立刻就消散不见了。
杨振见说到了他们的痛处,转身冲着人群中的俞亮泰一招手,说道:“俞老兄,何不前来与你老友相见!”
俞亮泰披挂着全副正白旗汉军衣甲,为了在城门下不被辨认出来,他原本率部跟在队伍的后面。
此时见杨振互换,立刻下了马,打着火把,越众上前,来到杨振与许天宠中间,先是冲着杨振躬身施礼,尔后转身摘掉头上箭盔,朝许天宠说道:
“天宠兄,天宠兄,可还记得当年皮岛,沈帅帐下,俞亮泰否?”
俞亮泰打着火把,从杨振身后的人群中越众走出,已经让许天宠神情有些惊讶了,此刻再听见俞亮泰这么问他,顿时有些动容,立刻挣脱了儿子和女婿的拉扯,翻身下马,上前打量。
“俞兄弟,俞兄弟,竟然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许天宠上前拉住俞亮泰,神情激动地打量了一番,脱口而出的居然是这么一番话。
许天宠这番话一出口,自己好似也认识到这话说得不太对,于是接着又补充道:“当初我许天宠,未听贤弟你良言相劝,一时眼瞎心盲,以至于有今日,以至于有今日啊!”
说到这里,许天宠突然摘下了头上戴着的黑皮暖帽,露出了头顶上丑陋的金钱鼠尾,黯然说道:
“到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我愧对祖宗啊!”
说着说着,许天宠突然将手中拿着的暖帽狠狠摔在一边,尔后转过身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隔着重围,面朝皮岛方向,痛哭失声道:
“沈帅,沈帅,许天宠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啊!”
这一番话说完,许天宠伏地大哭起来,仿佛要把这一年半来积压在心中的所有不甘、所有郁闷,全都倾泻出来。
他的那些亲卫随从,眼见自家将军如此模样,也都没法再安坐在马上了,当下呼呼啦啦地全都下了马,跟着跪在了地上。
许天宠的这个样子,让杨振有点意外,但是也没去打断他,也无法打断他,只得任他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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