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炮头,恰是崇祯二年冬东虏首次破边入寇京师的那次战争之中,溃散逃亡到边外的蓟镇边军炮手出身。
崇祯二年冬,东虏肆虐京畿的时候,蓟镇边军以及救援京师的各路兵马在东虏鞑子面前一败再败,大量溃散的官军士卒流散四方,有许多最后落草为寇。
这个老炮头溃散之后,畏罪流亡边外,从此辗转塞北,投靠过多股绺子,最后自己拉起了一股人马,落脚在蓟北边外努鲁尔虎山南段东麓的七峰山一带。
并且凭着自己当过边军炮头练就的看家本领,还有自己手里陆续得到的几门铁炮,渐渐地在塞北绺子马贼圈子里,混出了名堂,成为了七峰山上几百号贼匪的大当家。
老炮头与一般马贼不同。
草原上的马贼队伍,绝大多数都没有后方,也没有什么家眷,抢到什么吃什么,根本不事耕作,吃了上顿没下顿,过得一天是一天,没有长远打算。
但是,这个老炮头却不一样,他有一个相对固定的山寨,手下人除了逃亡的军户、**和蓟州、永平的矿奴、罪人之外,还收留了一些前来依附谋生的流民百姓。
这些人,有的来自蓟北边外一带,有的来自边内蓟州、永平一带,不少人拖家带口,带着了女人和孩子前来依附。
这些在战乱之中流离失所的老百姓的前来依附,让七峰山上的贼匪绺子们,显得十分与众不同。
在七峰山里,这些流民百姓,帮着老炮头这股绺子贼匪垦了荒,种了地,给他们提供一些粮食。
而老炮头这股绺子,则在塞外马贼土匪的群狼环伺之下,给这些依附山寨生存的流民百姓提供保护。
就这样,这个蓟镇边军出身的老炮头,领着越聚越多的人马,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一半靠自耕,一半靠抢掠,竟然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塞北群山里面,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杨振跟着青山好、李麻前往七峰山的一路上,听了他们说起的,有关这个老炮头的种种传闻,他的心里面倒对这个人物生出了几分钦佩仰慕的感觉。
马贼土匪之中的多数绺子,都是靠着抢夺和残害百姓为生,虽说现在的塞北,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良民,他们抢夺和残害的,也都可以算作是自己的敌人,可是这种抢劫行为本身,却并不会因此就变得有多么光彩。
倒是这个绰号叫做老炮头的马贼头子,颇有一番义贼做派,知道在七峰山收纳流民,并在乱世之中给他们提供一些保护。
光是此举,就比其他那些只知道劫掠为生的一般马贼队伍,高出了一大截儿啊!
六月初的塞北,也到了草长莺飞的时候,无边无际的山川原野上,望过去,满眼都是绿色。
此时塞北的气候,也开始变得炎热起来,白天就不用说了,烈日当空,动辄就是满身臭汗。
即便是到了夜里,大队人马宿营在荒山野岭间的树林子里面,也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冷意了。
就这样,杨振领着麾下人马,在青山好的引领之下,一路上晓行夜宿,终于在离开了三座塔外黑松岭的第二天中午时分,进入了努鲁尔虎山南段东翼的群山之中。
这里是努鲁尔虎山的东南余脉,虽然山势连绵,一望无际,但却并不陡峭险峻,起伏的山岭之上,生满了密林。
青山好陪着杨振在前,带领一行人马,一会儿沿着起伏不断的山道翻山越岭,一会儿沿着狭窄弯曲的河谷左右穿梭,直转得后队人马晕头转向,转得徐昌永等众将怨声载道。
多亏了从松山出发前,杨振嘱咐了张臣、李禄两部,都是一人双马,要不然的话,火枪队、小炮队、掷弹兵队带着大量的弹药辎重翻山越岭,非得累趴下了不可。
青山好一路上沉默寡言,领着众人马进入群山之中,只顾打马前行,并不怎么说话,听着从后队人马那里传来的抱怨声,也并不接茬答话。
直到未时左右,青山好领着杨振转出了又一个干涸的河谷,来到一条山间道路之上,方才指着前方的一片大山,回头对杨振说道:
“杨总兵!前面就是七峰山了!这处所在,却是险峻,老炮头的寨子,就在前面的山上!”
杨振骑着马,跟着来到了山道上,抬眼望着前方突然陡峭起来的山势,望着前方狭窄的山谷道路,望着两边茂密的山林,点着头,沉吟不语。
跟在杨振身后的祖克勇,这个时候策马上前,对杨振说道:“大人!不如先叫末将带一队人马,跟着青山好兄弟往前探探道路!先跟此地绿林好汉们报个蔓,也算是咱们的一个礼数!”
报个蔓,自是绿林黑话,就是通报一下的意思。
此时祖克勇这么说,那意思就是叫他领着人先跟青山好往前面看看,最好跟老炮头的人马接上头,看看对方态度再说。
杨振自己在山岭之间兜兜转转一个多时辰,也自转得累了,又见前面山势险峻,看不清来路,同时也不知老炮头对自己一行人的态度,心下正犯嘀咕,听见祖克勇这么说,眼看就要张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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