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入城之后,杨振其实就在考虑纪律的问题,只是他眼下能够团结众人,激励士气的手段实在缺乏,不得已之下,只好以入城抢掠相号召相激励。
如今城破了,之前的目的达到了,但是眼见城中景象,杨振的心里却始终不得劲儿,心情也是郁郁不乐,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先前的抉择究竟是对是错了。
面对战场上的满鞑子,以及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二鞑子汉奸狗腿子,他当然不会心慈手软,可是面对跪地求生的老弱妇孺,他却很难下得去手。
这也是他在一里坡的时候,让其他人都入城,而自己留在一里坡负责收尾的原因。
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不过是放手让别人去做而已,虽然多少有一点君子远庖厨的虚伪,但是他能怎么办呢,这是他眼下唯一能做的了。
不过就在入城的时候,张臣的一番话,让他下定了决心,未来的钦命征东先遣营,应当成为一支纪律严明的新军,一支彻头彻尾的新军。
至少屠戮妇孺的事情不能干,滥杀无辜的事情不能干,劫掠百姓的事情不能干,一旦干了这样的事情,这支队伍与辽东军还有多少区别?!
这倒不是杨振迂腐,有什么妇人之心,而是说做人要有底线,有些底线之下的事情,说破天去也不能干。
至于面对敌人,尤其是战场上的敌人,入侵华夏的敌人,那没什么可说的,只要能够消灭敌人、保存自己,什么手段都可以采取,这一点,杨振还是很清醒的。
且说杨振入了城,当着城门口一帮先遣营老弟兄的面儿发表了一通大义凛然的演说,随后留下了张国淦领一队火枪手把守北门,其他人都跟他往城里行去。
有张臣带人在前开道,不一时,一行人来到了位于城中的章京府大门外。
这时,早有人进了先前的章京府报信,袁进、吕品奇、李禄、高成友、俞亮泰、胡大宝一堆人正嘻嘻哈哈地从院门内迎了出来。
“总兵老弟!总兵老弟!奇功啊!咱们到得此地才几日,老弟你先破许官堡,再破熊岳城!这功劳,谁立过?也就只有当年毛大帅夺镇江可以比拟了!”
杨振一行人刚到熊岳城满鞑子章京府的大门口,就看见里面一堆人涌出来,当先一个正是袁进。
满脸喜色的袁进,一看见杨振的面儿,隔着几步远,就立刻高声嚷嚷起来了,仿佛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也在这里一般:
“总兵老弟!你要知道,这可是驻扎六百满鞑子白旗兵的熊岳城啊!如假包换实打实的六百个满鞑子白旗兵啊!”
“哎——我说袁大哥啊!除了这六百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镶白旗满鞑子旗丁,披甲人以外,这城里可还有小两千的二鞑子包衣阿哈呢!”
“就是啊!这个熊岳城里何止六百鞑子啊!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说它有三千鞑子,也不算是夸大其词了啊!单说大家伙砍下的首级,就总有两千来个了吧!”
袁进的话刚落地,吕品奇、李禄、高成友和胡大宝几个也都先后开口,一个个喜笑颜开热热闹闹地说着,像是在打趣袁进,又像是在向杨振报告。
从昨日清晨的一里坡之战开始,到九垄地之战,再到许官堡之战,一直到现在完全拿下这个熊岳城,说起来,貌似已经很久了,但是实际上,细算起来一共才不过一天一夜多一点的时间而已。
满打满算,也就十二个时辰多一点罢了。
在这十二个时辰多一点的时间里,杨振领着这样一支七拼八凑的队伍连番战斗,而且还是连战皆捷,能够取得了眼下这样的胜利和战果,的确是很不容易了。
对于这一点,杨振也是很满意了。
所以,袁进等人说出的那一番番话,虽然听起来有点咋咋呼呼的,但是他们说的,倒也不假,此时听在杨振的耳朵里,也很受用。
且说杨振见众人迎了出来,也是快走了几步,连忙笑着上前,与当先迎出的袁进行了抱见礼,然后冲着其他众人点头示意,随即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进了章京府。
这一座满鞑子在城里的章京府,由原来的熊岳驿改建而成,不过熊岳驿之前基本的形制,还是保持了下来。
原来的熊岳驿,前后三进院落,前边两进院落,是驿站的馆舍公房,后边一进则是驿丞驿官驿卒们食宿的地方。
现在,这里改成了章京府,原来驿站三进院的基本格局并没有变化,但是整个大院的左右两边,却又各开了门,各占用了一个跨院。
东边的跨院大一点,是鞑子章京练兵演武的校场,此时校场里面莺莺燕燕哭哭啼啼地挤满了各色人群。
西边的跨院规模稍小了一点,却是熊岳城章京府里的公库所在,杨振在众人引领下,进了院门一看,只见里面林立着一片圆墩墩、尖草顶的粮囤子。
再细看,这一片粮囤子,直溜溜地分作了两趟,每一趟都是五座,而每一座虽然都不太大,但是装满了的话,装上百十石粮食却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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