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二十八号。”
男人走进镇安坊,立刻就有伙计上来招呼。
伙计看他一身打扮不像是个有钱人,脸上还带着个长长的刀疤,心里便有些不屑,张嘴就要说“没空桌”了。
男人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报出一个位置。
伙计伸手接住抛过来的银子,一入手就知道是标准的十两官银,脸上立刻就堆满了笑。
“这位大爷请跟小的来,位置早就给您留好了!”
男人再不说话,跟着伙计走到一张空桌子前,抬头一看正对着楼梯。
伙计也不多问,没一会儿就亲自上了一桌子酒菜。
男人兴致并不高,把酒杯端在手里只是时不时抿上一口。
脑海里团闪过刚刚察觉到的那股杀气,他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正出神间,一人从楼上急匆匆的跑下,手里举着一张纸,嘴里大喊着:“临安武公子又出佳作!请诸位品评!”
原本嘈杂的一楼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人窃窃私语:“临安武公子?哪个武公子?”
“不知道啊!似乎有点儿耳熟......”
“莫不是作出‘满船清梦压星河’的那位?”
“他来汴梁了?没听说啊!”
议论声中,店伙计将手中写满字的宣纸交给了一位长衫人。
镇安坊这种地方吧,就不是寻常百姓能来的,甚至普通官员也承受不起昂贵的消费,客人主要分为两种。
一是富商权贵,二是名士才子。
前者统一的特点就是有钱,后者则是有才华。
镇安坊既需要前者的银子,也需要这些人来给自己撑场面;后者呢,镇安坊需要他们的好作品,既能吸引流量,又能显示自身风流荟萃的逼格。
这两者之间也相互喜欢。
后者希望能凭一首大作声名鹊起,被前者看中从而鱼跃龙门;前者也喜欢提携后者,来显示自己惜才爱才。
总之就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长衫人接过纸后摇头晃脑的看了一阵,随即一挽袖子提起了一杆巨大的毛笔。
“唰唰唰”一蹴而就,自有小厮登高将白绫挂起。
不同于揽翠楼的展示架放在三楼正中,镇安坊就设在一楼大堂的墙边,所有人不用围成圈就能一眼看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有人读出声来,其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念到最后已经是震耳欲聋。
“好诗!”
众人起身叫好。
“此诗借唐玄宗与杨玉环旧事,道尽了春闺怨念!不愧是能作出‘满船清梦压星河’的临安武先生啊!”
“非也!非也!我读此诗,似觉‘闺怨’只是假托,应是别有隐情!”
“是极!是极!此诗该当是以男女之情为喻,暗讽交友也应始终如一、生死不渝!”
......
武从文亲自将赵构和秦桧扶了起来,嘴上却笑嘻嘻的不知是关心还是嘲讽。
这么一乐,就没注意丹绮拿着自己的“大作”独自出了包厢,回来后还故意没关房门。
等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那妞给利用了。
果然,随着楼下赞叹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个声音突然从高处响起:“师师姑娘得闻佳作,愿献琴一曲以为答谢!”
武从文看向她,用眼神示意:“你个小娘皮真是好心思!激老子作诗为的就是这个吧?”
丹绮也用眼神回复:“是又怎样?不是还为你扬名了吗?你又不吃亏!”
武从文无奈,不过他脸皮厚,抄都抄了,咋地吧?!
倒是赵构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任务算是以一种奇怪又别扭的方式完成了......
数月之前丹绮来到汴梁,入住樊楼后没多久便花名鹊起,隐隐有和镇安坊的李师师分庭抗礼之势。
作为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又处在这么个社会风气里,赵构自然也是风月场所的常客,对这位新晋花魁是一见钟情!
丹绮似乎也对这位闲散王爷青眼有加,时不时便会抚琴一首、对酌几杯。
不过两人看似打得火热,赵构却始终没能得偿所愿。
霸王硬上弓?
别开玩笑了,传出去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谁让此时的风气就是这般呢?顶级的红姑娘若不是自愿,任谁也不能用强。
赵构也是着了魔,日夜琢磨心上人的心思,最后还真让他抓住了重点。
丹绮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性格颇为好胜,对始终压自己半头的镇安坊李师师向来是很不服气的。
而那李师师的性子与丹绮截然相反,温婉不争,几乎从不出镇安坊半步,因此两人也始终没有机会见面。
想明白了这点,赵构便在丹绮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有办法能让两人见上一面,当面决出个高下。
丹绮听了果然大喜,话里话外暗示,如能得偿所愿,必有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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