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仔细核对过招远县的县库档案之后,杨少峰再一次冷冷的盯着招远知县许正,沉声道:“三千多斤精铁意味着什么,你许正的心里应该清楚。”
如果用来打造刀剑,按照一柄刀剑用三斤铁来计算,三千斤精铁可以打造出一千柄刀剑。
如果用来打造灰甲,按照一件盔甲用铁二十斤来计算,也足以打造出一百五十件盔甲。
瞧着许正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杨少峰干脆晃了晃手里的县库档案卷宗:“趁着事情还没有彻底闹大,你老老实实的交待,死的可能只有你一个,你一家老小多半还能保住性命。”
“你要是死硬到底,本官就直接上奏陛下和朝廷,派出检校和都察御史来招远,到那时候,死的可能就不仅仅只是你一个,你家九族老小的性命也未必能保住。”
“孰轻孰重,你好好考虑?”
杨少峰的嘴巴一张一翕,说出来的话好像真心在替许正做打算。
许正额头上的冷汗却是越冒越多,不一会儿的功夫然后汇成了一条条小溪。
又沉默了好半天,许正才试探着说道:“倘若罪官老实交待,驸马爷能保住下官一家老小的性命么?”
杨少峰微微点头,望着许正说道:“你一家老小多半会受你牵连而被发配,九族三代之内也多半会因为受你牵连而无法读书科举,但是保住性命应该没什么没问题。”
“而且本官可以现在就告诉你,如果你的家人被发配到宁阳县,本官会让人照拂一二,不会让他们太过于受苦。”
“尤其是七十岁以上和七岁以下的,本官还会想办法免了他们的苦役。”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在得到了杨少峰的保证之后,许正最终还是迫于九族的性命而老实交待起来。
“朝廷和行省拨付过来的犁头被罪官等人卖掉了,参与其中的不仅仅只是登州的九县一州,附近莱州的官员也大多都有参与。”
“收购犁头的是一个南蛮子,给的价格很是公道,五斤犁头就能换一两银子。”
“至于他买了犁头之后又卖往哪里,罪官就不知道了。”
“不过,罪官隐隐约约记得,有人说那个南蛮子的船是往南走的,应该没有卖给胡元。”
杨少峰点了点头,追问道:“你们一共倒卖了多少个犁头?”
许正微微摇头,老老实实的说道:“罪官也不清楚,反正招远县的犁头被罪官卖掉了八十多个,剩下二十来个被分配到各村社当中做样子,想来其他县和宁海州也差不多。”
杨少峰嗯了一声,又问道:“是谁最先开始倒卖犁头的?有没有约定下一次什么时候交易?”
许正壮着胆子答道:“回驸马爷,最早是,是,是从即墨县开始的,每次朝廷拨付犁头不久,就会有南蛮子行商来收犁头。”
每次拨付犁头不久?
随着许正一五一十的招认,杨少峰整个人都麻了。
这回可真是彻底完犊子了——九县一散州的官员都参与其中,附近其他州府的官老爷也有参与,甚至连行省里的官老爷们都有可能参与其中。
尤其是许正还提到了“每次拨付不久,就会有南蛮子行商来登州收犁头”,“南蛮子”这个带着明显地域歧视性质的词汇背后,牵扯到的可不仅仅只是几个商贾那么简单。
这么牛批的案子一旦传到朱皇帝的耳朵里……
杨少峰呵呵笑了一声,对身边的驸马府护卫统领吩咐道:“把他关进牢里,你亲自安排人手去看管,吃的喝的都由驸马府的兄弟们经手,不许任何人探视,也要防着他自尽。”
“还有,马上派人去百姓家里买一头猪,鸡鸭或者狗之类的能买到也买一些过来,包括本官在内,咱们所有人的饭食必须由驸马府的人持操,做好之后先喂猪狗鸡鸭,一个时辰后咱们再吃。”
“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轮流休息,晚上不要卸甲,兵刃不得离身,战马轮流喂食。”
“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立即撤回宁阳县,除了咱们驸马府的兄弟以外,这时候任何人都不能轻易相信。”
毕竟杨少峰这一次来招远县之前并没有任何通知,随行的驸马府护卫又全都是骑兵,只是临时走访几个村子之后就直扑招远县衙,算是打了招远知县许正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封锁招远县衙的消息是瞒不住的,万一招远县城里就有人参与到犁头案当中,谁又敢保证这些人不会铤而走险?
略微沉吟一番,杨少峰又让人去找来了笔墨纸砚,直接在大堂上就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
“这封信,你让人快马送到行省衙门,务必要亲手交给汪参政。”
“这份奏本,你让人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务必要亲手交给太子殿下,不能经过通政司。”
涉及到三万斤精铁的大案,这种事情不是自己区区一个登州府知府能处理的,就连山东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汪广洋都没有资格插手。
……
汪广洋想死,甚至连骂人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杨癫疯是灾星吧?
他才去了登州府几天啊,就搞出来这么大的案子!
这他娘的可是三万斤精铁!
足足有三万斤精铁在自己的治下不翼而飞!
自己知情的话就叫做知情不报,与那些王八蛋同罪。
自己不知情的话就叫做治下无能,罪过是比那些王八蛋们轻,可是最后的下场也不见得就能好到哪儿去。
最起码一个丢官罢职的处分是肯定跑不掉的,最好的结果也得是贬官。
更让汪广洋绝望的是,自己就算是想补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他杨癫疯可以让驸马府的亲卫封锁招远县衙,可以用太子殿下给的兵符调动威海卫、成山卫、靖海卫、大嵩卫四个千户所的兵力,封锁整个登州府九县一散州的衙门,可是自己这个参知政事能跟他杨癫疯一样吗?
别傻了,他杨癫疯这么干是因为人家手里有太子给的兵符,自己敢这么干那就是私自调兵,驻扎在山东各地的卫所也不见得就会鸟自己这个参知政事。
没有卫所的参与,光凭一个行中书省衙门就想控制住治下各府各州各县的官吏,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待在官衙里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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