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客栈厢房内,只到膝盖高的围炉火烧得正旺,云深站在一张小木凳上,凳子腿边挨着一颗发着绿光的心形光团。
他手持长柄木勺搅动炉内色泽金黄的汤水,一根细细的参须随着水流滚动翻涌,清香扑鼻的药香霸道的占满了整个房间。
他一边搅一边心里骂骂咧咧,痛斥大反派周扒皮资本家。
而在他的背后,隋简正好整以暇的半靠着软榻,一手撑着脸颊,缓慢的翻阅手中的书卷。
光看表面,屋内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一刻钟后,云深将滚汤出锅的参茶舀进药碗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捧着药碗从木凳上跳了下来。
而原本安安静静的悬浮着的木灵之心随着他开始走动,也跟着一起动了起来,像小狗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
隋简有过几次直接将滚烫的茶水直接入口的前科,云深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茶还有些烫,等放凉点再喝。”
参茶被放到了软榻前方的矮桌上,隋简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嗯了一声。
云深没了事做,干脆趴在矮桌上等着,等隋简喝完茶水后就能立马收走药碗。
他头顶上,木灵之心扭扭捏捏的飘上飘下,似乎想要与他的叶子贴贴,但又怕会把叶片压折了似的不敢真正落下。
“这木灵之心你不收起来吗?”
自从回来把木灵之心从储物戒里放出来以后,木灵之心就变成了这样,像跟小尾巴一样总喜欢跟着云深,对此云深也颇有些无可奈何。
隋简轻笑了声:“我看它挺喜欢你的,就让它跟着吧。”
相处了将近一个月,隋简也算是看明白了,人参精体质特殊,不单单只有日精月华对它喜爱非常,但凡是先天灵物都好似对它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云深颇为苦恼的戳了戳黏乎乎的木灵之心:“可是这么大摇大摆的外头飘着,真的没关系吗?”
都说财不外露,这木灵之心当时多少人抢他可是知道的,不把它好好收起来云深始终没有安全感。
不说怕被人惦记,也怕这木灵之心自己跑了。
隋简看人参精苦恼得参须都快打结了,好笑的提醒道:“既然这么不放心,那就让它到你体内待着吧,对你对它都有好处。”
云深愣住了:“待我身体里?怎么待?”
不等隋简解释,木灵之心好像听懂了隋简的话,突然激动的抖了抖,然后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绿光,刺得云深下意识眯起双眼。
还没等他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见木灵之心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了他体内。
云深没感到任何不适,反而有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从未有过心脉跳动的身体,随着木灵之心的进入,好像感受到了心脏鼓动的声音。
云深没觉得高兴,反而很紧张。他心虚不已的偷看隋简的脸色,干巴巴的问:“怎么办,它好像和我融为一体了,不会取不出来了吧?”
这可不能怪他啊,是大反派说让木灵之心待自己体内的,他都没答应呢,这木灵之心就钻进去了,也不给参反应的机会。
隋简说了句无妨。
云深就想不通了,大反派不是专程为了木灵之心来的吗?证明木灵之心对他肯定有大用处,为何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呢?
他没敢问出心中的疑惑,倒是还有一点挺好奇的点被他问了出口。
“要是没有那日精月华,你原本打算怎么拿到木灵之心的?”
隋简没有作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端起药碗啜了口参茶。
联想之前大反派拦路抢劫的行为,云深难得聪明了一回,福至心灵的懂了。
不是明抢就是暗偷,反正不会是什么正当的手法。
.
随着木灵之心到手,隋简到极欢城的目的已经达成,自然没有久留的必要,一人一参休整了一日后便踏上了离开的路程。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这次的代步法宝还是之前那艘飞舟,罡风吹得云深枝叶乱晃,若不是他用参须嵌入抓住夹板的缝隙,以他那小身板早就不知道吹飞到哪里去了。
隋简靠趴在围壁上,及腰的青丝只挽了一半发髻,剩余的垂落在后背,丝丝缕缕的随风轻轻浮动。
他侧目看向云深:“东洲。”
东洲?
云深满头问号,他还以为大反派是要回大本营,没曾想却是去了截然相反的东洲。
云深又问:“我们去东洲做什么?”
“去了便知。”
隋简不欲做过多的解释,云深探听无门,只好憋着好奇郁闷的闭嘴。
他想不出来大反派去东洲的目的,穿书本来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金手指,但他穿过来的时间线已经是全文完结以后,已知的剧情通通没了用处,金手指作废,之后会发生什么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既然大反派说去了就能知道,云深索性就不再纠结。
东洲路途遥远,飞舟的飞行速度不算慢,晃晃悠悠飞了将近月余才接近抚仙镇。
抚仙镇是个堪比大城池的镇子,它是从南洲到东洲唯一一个能进行传送的地点,而传送点被掌控在四大家族中的上官家手中。
一人一参并未直接前往传送点,而是先在客栈住了下来。
连日的赶路隋简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房门刚关上便迅速结下一个防御阵法,以防有人在他疗伤期间闯入。
阵法极其耗费灵力,隋简捂着嘴唇吐了口血,许久没见他这样都快要忘记他身受重伤的云深当场就吓坏了,围着他转来转去,差点掉金豆豆了。
“截一段参须给我。”
“哦哦哦,好。”
每次截参须煮茶都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参精这回却没有了半分怨言,他没忘记隋简有洁癖,截下参须后还先洗干净了递过去。
人参精的身体微不可察的轻轻颤抖着,那双豆豆眼里是浓郁化不开的担忧和恐惧。
大反派是他来到这个异世以后第一个遇上,也是唯一相处最久最熟悉的人,虽然他心里和嘴上经常骂大反派不做人,但就像雏鸟会天然依恋第一眼见到的人,云深内心深处其实也很依赖隋简。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隋简,见他苍白唇色全无,顿时更难过了。
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忍不住哽咽的问:“你不会死吧?”
轮回了十多世,隋简早已忘记了被人关怀是种什么样的感受。他心中轻微触动,难得语气温柔的安抚:“我没事,别担心。”
人参精没说话,但眼睛里分明写着不信。
隋简无奈的叹口气,他没再说安慰的话,而是捏了捏人参精的叶片拿走了参须后开始疗伤。
一晃数日,隋简入定后就一直没再睁眼,期间生性好动的云深一直安安静静的守着他,后来更是直接将陶土盆拖到了隋简的腿边挨着,直接扎根在他身边不动了。
一个人待着是件很无聊的事情,云深干脆也入了定,只不过他是在修炼罢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无心的举动,反而帮了隋简。
空气之中凝聚着肉眼可见的木系灵气,一团团光点飞速渗入人参精的身体,体内木灵之心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一样闪烁着。
木系灵气相较于其他四系的灵气元素,它是最为温和的,对隋简的伤势有很大的益处。
隋简从入定之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将整个房间密密麻麻挤满的木系灵气,浓郁的程度几乎达到了液化成水雾的状态。
这样的异常现象必然引来旁人的查探窥视,他下意识的就起身去检查屋内布置的隔绝阵法,确认完好无损后方才放了心。
修炼中的人参精完全陷入了冥想状态,许久没有长新枝叶的枝杆在一点一点的抽条,缓慢的长出新的芽孢。
人参精似乎在进阶,换算成人修的修为等级,就相当于在筑基。
修士踏入修炼,练气期只是刚刚入门,筑基之后才是真正踏入仙途。
隋简略微思索了片刻,他若是没记岔,自己与云深第一次见面时才刚刚成精聚气,如今不过短短两个月他就开始筑基了。
这样的天赋无聊论是在人修还是妖修之中都是极为逆天的存在,就是连号称修仙界第一天才的浮光也比不过。
要知道,当初浮光用了半年才筑基。
云深对外间的一切变化都察觉不到,更不知道隋简用一种极为复杂隐晦的目光盯着他。
隋简自然发现了云深修炼对自己的好处,受损的神魂又被修补了一块缺口,虽然微乎其微,但确实是有影响的。
他从未探过云深的根骨,但隋简却很肯定,他必然是木系单天灵根。
木系主生机,多数有木灵根的修士走的都是丹修。
涅槃丹是十级丹药,对丹修的等阶要求最低也要到化神后期。隋简主修剑法阵法为辅,对于炼丹只学了个皮毛,他自己炼制肯定不行,但纵观整个修仙界又找不出一个让他信任的丹修。
隋简抿了抿唇,审视的目光落在缓缓摇曳枝叶的人参精上。
或许这只人参精会给自己带来意外的惊喜,而他有的是耐心等待对方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