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皇上,此次入周的金使中,有一人确实唤作完颜重。”阶下,此前负责接待金使的章丛脸色发白地禀报道,“此人是当今金帝之子,大金的王子,也是金使完颜化的侄儿。原本他是要入殿拜见陛下的,只是前两日忽然不见,想不到竟然是……”
“人怎会不见?”唐韵追问道。
“臣也向金使求证过,他曾向臣解释,说这位王子殿下性情风流,每到一处,便爱沾花惹蝶,流连于花坊之间,所以多半是……”章丛说到这里,轻轻咳了一声,“金使自己未放心上,因此臣也不好多加过问。”
唐韵明白过来,暗叫厉害。
陈言这一招,可谓毒辣到了极点,不但让她有理由拒绝大金的结盟请求,也让金、辽之间再无转圜余地。
估计,是他让人偷偷杀了完颜重,然后将人头放进这原本装着国宝的木盒中。两物重量相仿,负责看管此宝的人难以察觉,加上平时也不可能随时打开盒子查看,因此直到这刻,才知里面竟然被人调包。
而完颜化因为了解完颜重的性格,以为他是没来过大周,所以起了邪心,跑去玩女人去了,故而并没有太在意。
加上觐见之期将至,完颜化便换了个人跟着入殿。
“这,这是谁干的!”那拿国书的副使震惊地叫道。
“这里有张纸条!”那拿国宝盒子的金人勉强镇定下来,看见随着人头掉落时有张纸条飘落出来,连忙上前将它拾起,展开一看,登时剧震,“写的是大辽文字!”
满殿文武无不大愕。
完颜化一个箭步上去,将那纸条抢了过来,看了一眼,便悲愤大叫:“天杀的辽人!”
原来纸上写着:“以这狗贼的头颅,祭我大辽英烈!”
唐韵也不用看,知道那纸条肯定是陈言故意留下的,为的是让金使知道下手的是辽人。
她长身而起,冷然道:“金、辽素为世仇,你等在自家地方乱来也就罢了,竟将灾劫带入我大周,真视我大周如无物乎!来人!将金使等人羁押,遣人送信给金帝,将此间之事一一说明,看他如何向朕交待!”
待得朝会散了之后,唐韵将于都、黄良阁等人叫到议事房。
“众卿如何看待此事?”唐韵问道。
“回禀皇上,依臣之见,大金只怕会将怒气撒到我们大周身上。”程新元先开了口,“毕竟,人是在我大周境内身故。”
“哼,他也好意思质问大周!”于都恼怒地道,“既是两国交盟这等大事,竟然还派了个风流成性、以私废公的王子跟着来,自己不保护好自己,死了怪我大周?世上焉有此理!”
“再者,大金比我大周还要孱弱,向咱们问责,也得它敢!”方应台冷笑道。
“不过……”黄良阁拖长了声音,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后,才说出后半句,“不久之前,陈相才说出选择大辽还是大金结盟之语,现在便出了这事,这中间究竟是否有些牵连?”
唐韵微微一笑。
黄良阁这曾经的文官之首岂是白做的,确实厉害,竟猜到此事和陈言有关。
不过,她并没打算说出来,只道:“是否有牵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金出了这事,便再难与咱们谈论结盟之事。”
韩兆坤恭敬地道:“皇上所言甚是,大金若真有心结盟,便该做足了准备。现在闹出这种事来,足见他们心意不足。不过无妨,陈相已承诺会设法促成与大辽的结盟,对大周更为有利,依臣之见,咱们只要静待便可。”
范明德皱眉道:“但咱们若是与大辽结盟,定会与大金交恶,这……”
方应台失笑道:“范大人是在担心大金会来攻咱们?”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露出笑容。
对啊!
大金早已不是当年,如今比大周还要弱小,他敢来,大周干脆趁机过过强国的瘾,打他丫的!
唐韵目光扫过众人,自然看得明白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不由暗叹。
若不是得陈言告知,她自己都会以为如今的大金还是过去的那个大金。
由此可见,在国与国的争战中,消息掌握是多么重要。
相反,大金完全不知道大周与大辽已有接触,致有今日之果。
可以想见,金帝必会震怒,如陈言所预见,金、辽之间再无转圜答地,大辽只能与大周巩固盟约关系。
到时候,大金也会将注意力放在大辽身上,就算是怒于大周与大辽结盟,也不会先挑大周下手,因为如今大金眼中的大周也同样是一个弱小国家。
只能说,陈言这一招,大周真是受益无穷。
而在青山县,陈言正兴致勃勃地跟在陆卿儿屁股后面东奔西跑,忙着张大彪成亲之事。
之所以他是跟在她后面,主要还是因为他半点不懂,只能她吩咐什么就做什么。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也只是帮忙传个令啥的,毕竟也没人敢让一国之相干粗重活儿。
张大彪是跟他最久的下属,两人共处的时间甚至比卿儿与他待的时间还长,他岂能不上心?
虽然此前说过要从简行事,但办得还是比很多一般富贵家族隆重,连摆席都摆了上千桌。陈言大发喜帖,全城百姓在未来七天之内,无需贺礼,只要来贺喜吃席便可。
同时还备下数万份喜娃、喜糖、喜册等,免费赠送。
而所有花用,全部由他自掏腰包。
老太太和耶律强没见过这种规模的喜事,均看得瞠目结舌。
大辽成亲也是大喜事,得好好办,但重在心意,形式上比之大周普通喜事还要简陋,跟眼前这场婚事相比,简直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
“阿莎能有这样的一刻,也算是值了。”老太太感叹道。
按年纪算,她比阿莎大了好几辈。但心中,却是将阿莎看作自己的女儿一般。
身为女人,老太太却不能有嫁人的那一天,皆因这狼后的身份,也代表着贞洁,绝不容任何男人将这身份玷污。
但毕竟都是女人,她岂能不羡慕那些可嫁人生子的女子?
也为此,她对阿莎才格外珍视,将其视为己出,悉心教导。
此时见着陈言和陆卿儿为了阿莎准备的一切,她焉能心中没有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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