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周再次挥手,将那卷经书收拢,重新回到李七夜案头。“对《黄帝外经》,我所知也有限,这经书是真是假,我不敢说。”
李七夜微感失望,随即释然,这才是大儒治学应有态度,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若是信口胡说,便不是陈慕周了。
陈慕周目视李七夜,“明晚我便不会再来,你还有何问题,都可以问我。”
李七夜慌忙站起行礼,“莫非弟子有何失礼之处,得罪了先生?求先生明示,如何明晚就不来了?”
陈慕周语气波澜不惊,“从此之后,我不会管你,你也不用念我好处。”沉了一沉,又说道,“我是前朝旧臣,你是新朝官员,与我这个垂垂老朽在一起,对你升迁没有好处。”
“李七夜三生有幸,能得到先生青睐指点,我不介意做先生弟子,若是先生执意离开,便是看不起我,也或是我有做的不对之处。”
陈慕周一声不响,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踏空而去,而是打开大门,缓缓走了出去。
李七夜纵身要追,一股无形大力压在肩头,将他身子稳住。
陈慕周缓缓走在京城长街,看着随身相伴的影子,突然有点莫名的悲伤与孤单,这种感觉,当年羊素起兵造反,攻城掠寨时便有,到了羊素大军,攻入瑶光国都城市,达到了顶点。
许多年下来,这种感觉已经有所消减,不知为何,今晚这种感觉,突然强烈起来。
虽然在李七夜身上,仅仅花费了几晚上的功夫,但这已经是除了复国之外,陈慕周花费时间最多的一件事情。
我已经老了,还能活多久?
秦沛是地仙修为,也照样摆脱不了生死。
临死之前,找个称心如意的弟子,将一身所学传承下去,为何就如此难?李七夜本来让我看到了希望,但看目前的样子,秦沛要横刀夺爱,我不会为大乾,培养一个有用之人!
如果李七夜,将来帮着大乾,打压瑶光旧人,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灭了他!
姓李的小子,如果将来,真有这样一天,希望你不要怪我,本老夫子也是被逼无奈。
陈慕周心思烦乱,一路想了很多。
第二日早起,李七夜提了竹篮,前往辅国公府。
那七彩香蕈果然是宝物,一夜炎热天气,居然毫不枯萎,依然如新采摘的那样新鲜。
守门小黄门,正是先前领李七夜进府的那人。见李七夜提了竹篮前来,笑着相迎,“公爷正在治公,李大人稍坐片刻,这就为您禀报。”
李七夜见他笑得很假,当下塞了个门包给他,小黄门连声感谢,说着不敢用李大人的钱,却无比娴熟接过,麻利塞到袖筒里。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此中高手。
李七夜暗暗摇头,小黄门俸禄不低,但对这些小钱,仍旧是来而不拒,长久以往,必定坏了风气,而且这小黄门,明知秦沛非常看重李七夜,还敢收他的门包,胆子当真不小。
小黄门很快去而复返,“李大人来的好巧,公爷恰好得闲,请你过去。”李七夜再次感谢。小黄门接过竹篮,替李七夜提着,在前面引路。
秦沛见到竹篮,微微一愣,及至见到香蕈,更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李七夜实话实说,将昨天遇到鱼抱朴的事情,向秦沛说了。听到叶道人已死,秦沛只是微微点头,并不意外,但听到李七夜转述鱼抱朴所说,却沉吟良久。
秦沛以现在年纪,拥有地仙修为,自然来之不易。修为是终身之事,一日不修炼,修为就会消减,多日不练,就会跌境。
秦沛日理万机,用来修炼的时间并不充裕,因此有时候就剑走偏锋,虽然知道危险,却也是无奈之举,前几日修炼气息,突然进了岔路,虽强力补救,还是落下了气息偶尔接续不上的毛病。
气息断续,只是几息时长,平常人看来,不过小事一桩,但对秦沛这种高手来说,却是致命隐患。他武功道术高出其他人,全都依靠源源不断气息支撑。一旦气息断绝之时,有高手乘机出手,秦沛便身处危险境地。
这种小事,只有秦沛晓得,也想让它成为密不外传的消息。只要一个月时间,秦沛就可以恢复。
不想原本以为,只有秦沛一人知道的秘密,居然瞒不过鱼抱朴。
秦沛示意李七夜坐下,“鱼抱朴是无生门下,我杀无生门弟子,他却要送我疗伤灵药,这件事,换成是你,该如何看待?”
七彩香蕈正是接续气息灵药,辅以口诀,最多三次即可恢复,但秦沛刚刚亲手策划,杀了上百名在京城闹事的无生门下,还派出轻甲,追杀叶道人。
而鱼抱朴虽然已经跨鹤飞升,却始终是无生门下,不为同门报仇,也就算了,还要去给仇人送药,这连串做法,有悖常理,实在是无法理解。
李七夜脑子转的飞快,秦沛聪明异常,自然知道鱼抱朴送他灵药初衷,但既然明白了,还要问自己,便是大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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