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隋朝设江都郡的扬州城矗立大江上游处,城外的江边码头,泊满大小船舶。
其中,五艘战船最为显眼,其名五牙大舰,甲板上楼起五层,高达十二丈,每舰可容战士八百之众。
一个三十岁左右,身形高瘦,手足颀长,脸容古挫的男子,走上一艘五牙大舰,只见他顾盼之间,便会给人一种慑人心魂的霸气。
“这些年来,自我当上禁卫总管,已罕有与人交手的机会,本想趁取《长生诀》的时候,看一看这号称扬州城第一高手的石龙是否名副其实,不料人是见到了,可《长生诀》却被他人提前取走了。”
一个文士快步走来,开口道:
“总管,会不会是石龙使诈?”
“他道场内的弟子学生的性命都捏在我的手里,你觉得他敢使诈吗?”宇文化及淡声道:
“邪王弃徒,天台宗末代僧,四大奇书觊觎者,我倒是许久不曾见到江湖上如此嚣张的人物。”
“看来昨日那名与我们擦肩而过,驾舟而行的白衣僧人,便是那无常。”
“张士和,派人出去打探清楚,我倒要看一看这不好好在寺里吃斋念佛的和尚,究竟有几斤几两。”
“是。”文士恭声领命。
十日后。
蜀地,锦官城外。
席正先眼眸光华流转,自顾自的走在官道之上,像是陷入物我两忘,进入似睡非睡,将醒未醒的奇异境界。
冥冥之中,似有漫天精气自天灵穴贯顶而下,大地精气由双足涌泉穴汇入体内,双方交汇于任督两脉,再气行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
紧接着经脉各处闪动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异芒,最后分别归于上中下三丹田。
席正先双眸英华内敛,似是心神回归身体,他不禁身心愉悦的心道:
“《长生诀》当真是未曾令我失望,起先我虽达至身合天地的天人之境,但在以躯壳转化成吸收天地精气的媒介之时,吸纳天地精气的效率着实不怎么高。”
“而《长生诀》中通过窍穴吸纳天地精气,反补自身的法门,当真是玄妙非凡,以至于吸纳天地精气的效率倍增。”
“以奇经八脉为主修,十二正经为辅助,七幅图中以第六、第七最为繁杂,且还截然相反,正是对应阴阳,前五则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却是大体囊括了全身的穴窍。”
他越想越是通透,心中不断的说道:
“因此,《长生诀》其实与武功没有半点关系,它的真意是嵌合天地自然奥理的窍诀。”
“其理念是人身乃一小天地,身外又是另一天地,所以只要把握到这两个天地的自然之理,内外两个天地就会合而为一,真正的成就浑成一体的天人合一。”
席正先神情舒缓,自语道:
“此前我之天人合一,神合天地,能与周围数里之地,每一点生命,产生物我两忘的感应。”
“而今却是身亦合天地,只觉得无论天与地,一块石头、一株小草,都像跟我是相连地活着般,自己更似乎成了它们其中的一分子,再不是两不相关。”
他突然神色莫名,停下脚步,驻足在一棵大树之下。
不到两炷香的时间,就瞧见一名气度慑人的男子率领几百精骑来到不远处,赫然是宇文化及领着人马杀到。
“你就是妖僧无常?不枉我一番好找,身上的确带着一种魅惑妖异的气质,而且,看着还格外的年轻,不愧是屠宗灭寺,害了智慧大师的妖人。”
“妖僧?”席正先轻笑:
“自贫僧出山以来,也没怎么隐藏行踪,本以为是佛门会率先寻来,不曾想到竟是宇文阀的人。”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马上作出一副恍然状:
“赶上门送死,可不是他们的作风,想来倘若不是实在无计可施,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是不会主动来见我。”
“如此正合贫僧之意,刀口悬而未落之际,最是折磨人。”
他的一双眸子望去,打量着宇文化及,道:
“至于你,让贫僧好生看一看,宇文家阀主宇文伤声名最大,之下就是四大高手,其中又以这当上隋帝禁卫总管的宇文化及最为江湖人士所熟知。”
“据说是继宇文伤后,第一位将家传秘功《冰玄劲》练成的人。”
“你气息中带着一股阴寒,多半就是宇文化及。”
席正先颔首,像是又感知到了什么,接着道:
“呵呵,真是了不得,虽奉旨来寻《长生诀》,但心中却尽藏些悖逆的小心思。”
“要是把这些小心思总结一番,就是若非此书是以玄金线织成,水火不侵,直接随便找人假做一本隐瞒过去。”
“若得到《长生诀》,便立即假作破译成功,拿给那昏君去修炼,如此一来,不出三月,就可把他练死。”
“够了,你......果然是个妖僧。”
宇文化及冷汗淋漓,咬着牙怒吼道,方才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给这妖僧一眼看穿的感觉。
什么武功真气,什么奇谋妙计,尽被一览无余,他甚至感到有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正笼罩着自己,就像命运一样,使人无法抗拒。
此刻,心中已然在埋怨自己托大,不该为逞武夫意气以身犯险,就此有了想要退去的念头。
“你想退走?”席正先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你看到你左侧的第一颗大树了吗?”
“三息之后,会起一阵微风,这棵大树会被吹落七片叶子。”
宇文化及一听,不仅是他,他身后的几百精骑,随后就感受到一阵微风拂面,当即不由自主的望向大树,脸上瞬间浮现惊骇之色,只见那棵大树真的被微风吹落了七片叶子。
“武功?亦或是你使了魔门幻术?”宇文化及强行稳住心神,冷笑道:
“可别因为你是和尚,便装神弄鬼的说自己参透了什么天地玄机。”
席正先神情平淡:
“此乃贫僧所处境界的本能罢了,要是非要有個称呼,你若是不高兴,叫作和尚望气术,乞丐望气术都可,要是高兴的话,称天子望气术也无妨。”
“胆大包天,无君无父,难怪能被魔门邪王收作弟子,又将待了近三十年的庙宇灭门。”宇文化及不咸不淡的开口。
“跟你说可以叫作天子望气术,不过是觉得伱既有称孤道寡之心,那么死在此术上也算圆满,人生将不负遗憾。”
席正先微微抬手,周遭树叶纷纷落下,如箭矢一般射向宇文化及等人。
瞬息之间,数百精骑尚未反应过来,皆被割喉。
唯有宇文化及并未相抗,而是本能的弃马纵身逃遁,不过数十片飞叶似是早就知道他逃遁的方位,几乎在一瞬间,便被这些飞叶穿膛破肚,生生从半空中砸到地面上。
席正先将一手的手掌合拢,轻轻放于胸前,淡道:
“阿弥陀佛,贫僧最喜帮人圆梦,施主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