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这是敲击声,很沉重的敲击声,在天空之上传来。
将一颗石子包裹在一颗石子里面,再将这一颗石子包裹在新的一颗石子里面,层层包裹,层层递进,每一颗石子之中的间隙,就是界限。
从里面的石子无法看到外面的石子,当然,这是按照常理而言,如果借助一些别的方式,或者说,‘力量’,那么,从一个小石子之中还是能够看见外面的石子,从界限的一端看到界限的另一端,这些被借用的力量,自然是不属于这里的。
不属于现实的。
“一个箱庭之中存在一位魔女,这是守则上面的内容。”
守则,由最初的魔女和瓷定下的契约,而确保守则能够运转,不会被任何外力破坏掉的,是从最开始就存在的权能,一种绝对的约束,以及,对两方而言都‘公平’的内容,最初的魔女为瓷提供一定量的筹码,而瓷也会向最初的魔女提供一定量的筹码。
其中一个内容,是‘权能’。
“魔女是对一切非人类、非自然存在的高智慧生物的囊括,魔女并不需要为人形或者具备人的情感,但魔女具备人类不具有的非自然能力,这个非自然的能力,就是权能,独属于魔女的权能,每一个权能都是超出我们的想象,以人的力量无法做到的事情。”
从一个小石子看向外面的石子是需要支付代价的,当借用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的时候,污染就会出现,污染并不是凭空产生的,魔女的收藏、箱庭之中、最初的魔女经过之处……甚至是现实世界本身,都具备一定量的污染。
只是在平时,这污染的量并不足以引起质变。
砰!
这一次,撞击声很清晰了。
“它被回收到了箱庭之中,被锚点吞如,我们已经用整个锚点作为威胁约束住了它,但此时的它还在攻击锚点之外,想要挣脱出这个地方,那就意味着,在这里……在九龙,有比它的存在更加重要的东西。”
“它是谁?”
“那只水母。”
“你不是说它已经被卷入到什么锚点里面了吗?”穆暮问。
“这两者并不冲突。”燊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回到了副驾驶位,他闭着眼,就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睡眠,“每一个魔女都会想着来到现实之中,从一个高纬度的世界到一个低纬度的世界,在现实世界,魔女的权能和它们的构成本身足以在现实世界之中形成一种碾压,就像是你在路上看到了一群蚂蚁,你知道自己能够一脚踩死他们。”
……只是看你自己想不想这么做而已。
这种直观的优势,这种无法被忽略掉的沟壑,这是魔女们想要感受到的,而来到现实之中,意味着魔女不用拘束在那锚点里面,不用拘束在箱庭之中,对于魔女而言,这样也可以用一个词汇来形容。
自由。
是的,自由,箱庭是一个牢笼,对于大多数魔女而言,箱庭确实是一个牢笼,并非是因为箱庭太小了,而是因为,不论箱庭有多大,它们对于现实的了解只局限于锚点附近,所以魔女们才需要一个代行者,一个能够带给它们感知,带给它们‘外界’的代行者。
穆暮看着前方的路,这一次的路程并不遥远,或许是因为这一场变化的源自于元区,而这一次变化所导致的结果也是从元区蔓延过去,从那一棵树的一条根开始,再到另外一个地方,在树的本身进行蔓延,在树的本身之中进行传递。
“它在哪里?”她问。
“我们要去的地方。”
“那没多远了。”
“是啊,所以你又得小心点了。”
“……我后悔了,我应该让你给我弄两个魔女的收藏用一下的。”穆暮的面色肉眼可见地拉了下来,“我感觉到目前为止我都只是你的司机,然后问你我不懂的事情……你真的需要我帮你吗?我感觉你真的可以自己搞定。”
“嗯……那你就换一个思路。”燊冬说,“你就当做自己正在去往证道的路上,你要证明你生活的这个地方是真实的,你只是一个被卷入到魔女事件之中的人,不是吗?”
“那倒也是。”
——叮。
然后,在穆暮话音落下的瞬间,声响散发了出来。
啵。
那一粒小石子被扔进了水中,打碎了水面的平静,那石子落入到了水面之下,水母的触手穿过了石子和石子之间的间隙,两个时间点、两个空间,在这里撞击在一起,从树的破口之中出现了一条触手,出现在这里。
穿过了黑色的、没有白昼的雨夜城市,穿过了白色的、没有现实的光亮城市,水母挣扎着,它在害怕,因为它看见了,看见了在世界之外,看见了那白茫茫的一片,看见了末日后二十六年七月六日,一只蛀虫在未完成的世界之中回退到了最初的模样——那白色的模型,以及,无数的符号。
所以水母害怕了。
末日后二十六年,七月六日,第八地区——这个时间点,这个空间,都连接在胶片带之中,也连接在电梯之中,而水母所在的地方,第一千二百三十四层的楼层,那个城市的蓝图,也是被电梯连接起来的,换而言之,从第一个锚点到第二个锚点,并不需要太多的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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