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有人敲木鱼的声音!
在这样高耸的山峰,寂静的夜晚,密密松林后,阵阵松涛间出现了这样一间小屋子,屋子里传来敲木鱼的声音,这种场景虽然不是什么血肉横飞,或者妖魔鬼怪,却诡异得让这些身经百战的侍卫和突厥士兵都感觉到不寒而栗。
笃笃笃……
那木鱼响了一阵之后停下,随即是一声清越的磐声。
然后,万籁俱静。
木鱼,铜磐,还有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一点降真香,似乎都在昭示着住在里面的应该是个修道的人,可这房子并不是一座道观,而是普通的木屋,这就格外的矛盾又诡异。
而在这片有些诡异的安静中,雷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伸手在破旧的木门上轻轻的敲了敲。
“打扰了。”
……
仍旧是安静。
雷玉又提高了几分声音,说道:“多有冒犯。我们深夜来此,是有人受了伤,希望能借贵宝地救治,还望通融。”
……
周围更是安静得连风声都消失了。
阿史那朱邪紧盯着那木屋,眉头紧皱的说道:“直接闯进去!本汗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架子!”
王绍裘也点点头。
见他们这样雷玉和卧雪都有些着急,这些人上山的目的自然是冲着左公疑塚,所以根本不在意怎么对待这里的人和物,可商如意被毒蛇咬了,强行上山是为了求救的,万一得罪了屋子里的人,对方不肯帮忙救治,那商如意岂不是就只能等死?
雷玉立刻道:“不行!”
这时绿绡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冲着屋子里柔声说道:“我们无意冒犯,但有人中毒危在旦夕,还望阁下能施以援手。”
她的声音本就温柔悦耳,刻意压低音调之后更加婉转动听,不少人的呼吸都沉了一下。
尤其是王绍裘,他的眼神灼灼的盯着绿绡,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低下头去。
就在这时,众人的眼前一亮,那破旧得仿佛一碰就要散架的木门在发出一声悠长又嘶哑的低鸣之后,终于被人从里面慢慢的打开了。
一个高大,却消瘦得仿佛随时会被光明吞没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众人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一个住在天顶山上,在这样幽静的深夜里敲着木鱼铜磐的修道的人,不论他道行如何,本身就带着一种诡异和高深莫测,更何况这个人既然住在此处,也许真的会知晓一些关于左公疑塚的线索,所有众人的目光此刻全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一时间目光灼灼,仿佛要看穿这个消瘦的身板。
这是个男人,但满面胡须连带着有些蓬乱的头发几乎将他的整张脸都遮掩住了,五官也深埋在密密麻麻的须发里,几乎看不清他的容貌,更辨不清他的年纪,只能勉强看清一双平静得没有波澜的眼睛,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么多人,甚至一些人的脸上就写不怀好意,他也没有丝毫的动容和畏惧,只静静的用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
“你们,是谁啊?”
这个声音很低沉,好像是从很深的深渊里传出的,而且如同粗粒的砂石摩擦一般带着异样的沙哑,听起来似乎很苍老。
绿绡微微蹙起了眉,仔细的看了看这个人,然后道:“阁下是——”
那人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又看向雷玉和阿史那朱邪,道:“你们到底是谁?”
雷玉急忙说道:“叨扰了。我们,我们是来寻访故旧的,没想到上山的路上我们的一个朋友被毒蛇咬了,想来此地寻求救治之法。不知——”
“寻访故旧?”
听到这四个字,那人原本就浓密得几乎连成一线的眉头皱到了一起,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认识你们。请回吧。”
说完后退一步就要关门。
雷玉慌了,急忙上前一步刚要说什么,绿绡却比她更快一步伸手撑住了那木门,上半身微微前倾着,如同一条柔软的蛇攀在门上,对着那人说道:“尊驾就算不是我们的故旧,可我听你刚刚又是敲鱼击磬,又是诵经念咒,想来是在修道吧。救人一命不算修行的吗?”
这人关门的手顿了一下。
这一顿,绿绡原本就前倾的身子更是直接探进了屋子里,眼看着就要倾倒到他身上,原本站在外面的王绍裘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呼:“唉!”
但他的声音很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只在那人和绿绡的身上,几乎没有人听到他的动静,只有阿史那朱邪侧目看了他一眼,再回头时,那男人默默的松开了关门的手,接连后退两步,竟是将绿绡直接让了进去。
绿绡站定,对着他俯身行了个礼:“多谢。”
那人浓黑的眉毛几乎拧到了一处。
而退进屋子里,微弱的烛火更是将他整个人完全照亮,众人这才看清他的形貌,这人须发斑白,看上去似乎是上了年纪的,可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听着却并不像是老人的声音;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长袍,并不是道袍,就只是一件普通的蓝布袍子,手肘和膝盖处磨损得几乎透明;头发虽然蓬乱,却在头顶胡乱的束了个太极髻,看上去又是个道士的模样。
总之这人一身的怪异。
他眼看着绿绡已经进了屋子,竟也没有再拒绝,只又看了外面的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了那两个侍卫所抬的商如意的身上。
雷玉生怕绿绡的行为惹得人不快,急忙道歉又赔礼,然后说道:“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才半夜打扰,还请阁下发发善心,救她一命吧。”
那男人冷冷道:“我又不是大夫,怎么救人?”
“……”
“被蛇咬了,你们应该抬着她下山去找大夫解毒才对,来我这里没用。”
说着,又作势要把绿绡请出去。
可绿绡却站定不动了,还抬头往那屋子的周围看了一眼,再看向他的时候,脸上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道:“这位——公子?看这房子至少得有十来年的光景了,你应该是一直住在这个地方的吧。”
听到“公子”二字,这个男人的眉毛又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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