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什么鬼?”
愕然中,季觉心头一紧,不由得紧张起来。
有贼?
那可太稀奇了!
毕竟自己家穷成这样,有贼来了可能都要含两包眼泪出门去,要是稍微有点良心,走之前可能还要在桌子上压两百块钱让孩子好好学习,努力读书。
北山区位于崖城外围,要说高精尖一样没有,要说脏乱差,从没输过。非法移民、黑帮、走私乃至凶杀……混乱不堪的同时,凶案数量历年以来都稳居崖城各区的榜一,排名之稳定,总督来了都得叫声老头儿!
而季觉家这座老屋,说饱经沧桑都算夸奖,阴天漏雨,夏天漏风,白天漏水晚上漏电,一身毛病就从来没好过,哪怕用脚后跟去看都不像是什么有钱人家。以至于这么多年了,就算偶尔有两次遇到毛贼,大家进门看看这家徒四壁的样子,也都同情的说声打扰了掉头就走。
季觉弯下腰,从床底下抽出半根钢筋来,小心翼翼的踩着嘎吱嘎吱作响的地板,下了一楼,左右窥探,比贼还心虚。
可除了被破坏了的门把手和一行穿过客厅没入了厨房的脚印之外,根本什么都没看见。
“喂!出来!老兄,你找错地方了,我家没钱!”
这里除了一个比你还能吃能睡能懒的脆皮大学生之外什么都没有!
季觉探头,厨房里,只有被拽开了两扇门的冰箱,正对着他敞露出里面感人落泪的剩菜,门后的灯管明灭,奄奄一息一如这台三十多岁的电冰箱本身。
季觉如遭雷击!
眼泪都快下来了。
贼不走空就算了,怎么连自己前天从陆妈那里提回来的半盘白切鸡都给毛走了?!他还打算过两天过生日的时候加个菜呢!
“没人性啊丢雷老谋!”
他看着盘子残留下来黑指印,再忍不住骂人,可看着空空荡荡的厨房,还有那扇临街敞开的窗户,哪儿能不知道贼早就跑路了,不由得痛恨起来。
早知道黑恶势力的目的是自己冰箱里的白切鸡,他早就抡起钢筋来和小偷做斗争了,哪里还至于心惊胆战这么久!
结果把自己的电冰箱都搞坏了!
而就在他摸到电冰箱门的那一瞬间,电机如老牛一般的嗡嗡声里,响起了预料之外的话语:“小心身后。”
那一瞬间,季觉猛然回头。
扑面而来的腥风里,看到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在看着他。
饥肠辘辘……
就在厨房入口的大门上面,天花板和墙壁的夹缝里,像是蜘蛛一样诡异佝偻的人影,蠕动着,嘴里嘎嘣嘎嘣的咀嚼着最后的残骨。
锐利的牙齿像是刀锋一样,令人胆寒。
而在看清那个人影面目的瞬间,季觉再忍不住,尖叫出声。
“你……你是昨天那个老登!!!”
可不是么?
那张老脸他可记的清清楚楚!
分明就是那个蹬着三轮车死不要命来创自己的老头儿,差点害自己直接走流程异界转生……当时局面太混乱了,也没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溜了,季觉也没放在心上,结果却没想到他竟然敢闯进自己家里来!
只不过,那模样看着,比昨天的样子,却又诡异的太多。
突出一个拟人。
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好啊,你居然还敢再来!可就吃定我了是吧?!”季觉大怒:“不赔钱你今天别想走了!给我从我家墙上下来!”
老登从善如流。
非常听劝。
在季觉让他从墙上下来的瞬间,便已经——飞!扑!而!至!
太快了。
简直就像是蜘蛛或者是螳螂捕食的瞬间一样,恶臭的风在瞬间便将季觉吞没了,季觉下意识的后退,将电冰箱的门挡在了自己的前面,下一瞬间就看到,自己家那一台除了傻大笨粗之外什么用都没的电冰箱,那厚厚的大门,竟然在老登尖锐的五指之间被撕开了一个大洞,锋锐的指甲擦着季觉的脸划过,刮出了一道口子。
慌乱之中季觉飞起一脚,却没能蹬得动,自己反而被反震着后退了几步,连忙绕过餐桌,趁着老登拔手的功夫跑到了厨房门口。
就这样的,看着那老东西,把自己的冰箱门彻底扯成了粉碎。
佝偻如猿的诡异老人蜷缩在冰箱的残骸上,摸索着里面的东西,甚至连刚才自己丢下的瓷盘子也抓起来塞进嘴里,嘎嘣嘎嘣的搅碎。
猩红的眼珠子里满是混沌。
“吃,吃,吃……好饿啊……”
被瓷盘撕裂的嘴角开阖着,血液流出,又被一根长舌缓缓的舔了回去,老人抬起头,直勾勾的看向了季觉,垂涎欲滴:“香,你好香……”
“好,别说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对不对?”
季觉不假思索,从口袋里掏出自己仅有的四十八块一毛九的零钱,拍在桌子上:“大爷,钱就这么多,拿去吃早茶……我推荐六铺街北边那家,烧麦便宜量……”
轰!
餐桌也被狂啸尖叫着的老头儿撕碎了,连带着季觉刚刚站着位置后面的厨柜,破锅烂碗掉了一地,回荡着令季觉心碎欲绝的声音。
坏了,他是不是不爱吃烧麦?
季觉连滚带爬的滚出了厨房,脑子里空空荡荡:烧麦不吃,腌粉也不错啊!
可哪怕是脑子再空,季觉也明白了,这老登想吃的不是烧麦煎饺肠粉小笼煲仔饭……他想吃自己!!!
当腥风再度扑面时,季觉咬牙,握紧了手里的钢筋,用尽全力的抡了出去,朝着老头儿的脑门!
再不顾上什么尊老爱幼了!
巨响迸发。
钢筋脱手而出,反震,就像是用尽全力砸在了水泥墩子上一样。
足够砸碎好几个老头儿头盖骨的的钢筋,竟然只在他脑门上留下了一道口子,反倒是季觉的胳膊上被抓出了如同刀割的两道裂口。
血液流出,泼洒。
落在老头儿的脸上,被长舌一扫而空,如饮醇酒佳酿,让老东西激动的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兴奋尖叫。
“香!香!你好香!!!”
“我可去你妈的香党!”
踉跄后退中,季觉抓起柜子上的水瓶杯子没头没脑的砸过去,转身冲着门口狂奔。
在短暂品尝到季觉的血味儿之后,陷入狂喜兴奋的老头儿手足并用的狂追而来,兴奋的浑身痉挛。
却不曾想,在路过楼梯时,季觉的动作竟然猛然停顿。
伸手,拽住了自己前几天才修好的花式楼梯栏杆,将尖锐的铁枝从勉强缝补的水泥中拔出来,转身向着他的脸劈过来!
瞬间,铁枝没入了眼眶,老头的动作一个踉跄,再然后,季觉飞起一脚,将他踹出了大门,仿佛滚地葫芦,落在满是泥泞的院子里。
不等他从翻滚中爬起,季觉便直接跳了起来,用尽所有的力气和全身的重量,踩在了他的脖子上!
咔!
断裂的声音像是雷鸣一样,从季觉的耳边响起,如此清晰。
他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
便听见了脚下的,刺耳尖叫。
像是某种兽类垂死的哀鸣,又仿佛饥渴的怒吼和呐喊。
眼窝里还嵌着半截栏杆的老登手足不断的蠕动,撕扯,挣扎,甚至将旁边的电瓶车都掀翻了。
即便脖子已经断裂,可那一张扭曲的面孔上,却依旧是令人惊恐的猩红。
疯狂的张嘴,想要撕咬。
季觉唯一能做的,就是奋尽全力,死死的抓着栏杆,将老头儿的脑袋压在地上,可是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力气太大了!
他感觉自己压制的不是一个看上去奄奄一息的老东西,而是某种披着人皮的怪物,一旦松手,自己就会被在瞬间撕碎。
能够感受到,那老东西眼耳和口中,甚至他身体里,那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恶臭,乃至,隐隐的猩红光芒。
致命的重伤好像根本无所谓。
他依旧生龙活虎!
甚至,本该断裂的颈椎竟然迅速的接续起来……无视了贯穿眼窝的铁枝,一点点的向前挪动……
只是,仿佛有那么一瞬间,老东西的力气忽然松了很多,但又紧接着,越发的狂暴,在不断的撕咬中,只有粘稠的血液从他的嘴里喷出,落在了季觉的手上。
如此冰冷。
【检测到外部活跃畸变灵质,是否汲取?】
自灵魂和意识之中,来自腕表的信息忽然升起,浮现,令季觉不由得狂喜,生怕腕表听不明白,用尽全力呐喊:
“是!是!是!YES!YES!!YES!!!”
话音未落。
甚至,就在他连笑容都来不及露出的那一瞬间,清脆的声音从腕表内传来——滴答!
再紧接着,隐约的光芒自表盘之上浮现,顺着季觉的手掌和五指延伸,勾勒出繁复的矩阵图腾,如同电路一般,一直落入了指尖,顺着铁枝延伸,向下。
就好像在瞬间,血肉再非血肉,手掌亦非手掌,而是迎来了蜕变,形成了某种就连季觉都无法把控的工具。
顺着眼窝之上的裂口,贯入了老鬼的头颅之中!
再然后——有看不见的机轮运转,宛若黑洞的恐怖引力扩散,足以压制一切畸变灵质的虹吸,开始!
刺耳的尖叫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沸腾的声音,像是水壶在炉火之上的狂啸,浓郁的血光从老鬼的眼洞之中喷涌而出,顺着矩阵,没入了腕表之内。
原本抽搐痉挛的老东西,开始迅速的干瘪下去。
只有粘稠的血色不断的蠕动着,挣扎,像是疯狂的虫子一样,被从他的体内拽了出来,被腕表一口气抽干!
表盘上的数字疯狂的攀升,在瞬间,就抵达了59的程度。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已经快要赶上之前季觉好多年所积累的灵质储备!
而不断抽搐的老东西,终究是趴在了地上,再动弹不得,不,更像是……打回原形了一样,失去了那诡异的力量之后,奄奄一息。
充斥着混沌和饥渴的眼睛里,显现出一丝清明。
仿佛从漫长的噩梦里醒来了一样,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茫然又困惑,许久,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嘴唇开阖了一下,好像念着某个名字。
浑浊的眼泪,缓缓的从眼角滑落。
坠入泥浆中。
就这样,渐渐的坍塌,化为了灰烬。
除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之外,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