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急促且凄厉的号角声,在山下不断的响起,似乎在向山上的刘和等人示威,有似乎表现出了一种焦躁。
刘和的手下虽然携带有盾牌,但是像是骠骑将军那样具备巨型盾牌和重装战甲的兵卒毕竟不多,因此在经过了轲比能兵卒不断冲击之后,折损也渐渐的呈现出来,虽然在阵线之内的乌桓人奋力射箭掩护,但终究箭矢的数量有限,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射光了所有的箭矢,战斗一下子就骤然惨烈了起来。
所幸的是,鲜卑人的箭矢也不怎么样,并不像是汉军那样都是铁箭头,不过骨箭头也有骨箭头的好处,就是纵然刘和等人想要重复利用,都用不了……
牛角号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轲比能显然又要准备开始了新一轮的冲阵。在山坡上的尸首已经严重影响了冲击的线路,所以轲比能的兵卒正在用套索,将一些碍事的尸骸扯开,一开始的时候刘和还派人前去阻扰,可是现在全军疲惫,就连刘和自己,都懒得搭理这些了,抓紧最后的时间休息,准备迎接下一轮的冲击。
或许是自前打败了轲比能前锋,然后轲比能要拿刘和等人来重振威风的原因,轲比能的手下甚至没有任何人前来劝降,摆明了要将刘和等人屠戮干净的态势,不过这样也好,也就让刘和等人也是横下一条心抵抗到了现在,否则要是被轲比能的手下搞一个什么围三阙一,搞不好就有一些人心怀侥幸……
山下轲比能兵卒见通道清理得差不多了,便发一声喊,蜂拥而上!
此时此刻,就连刘和也没有什么退缩的余地,提着战刀便和难楼楼班等人一同迎敌而战!
难楼纵身而起,举手一矛挑飞了一名冲来的鲜卑兵,将其推砸下去,带着三四个人沿着坡道滚落,但是自己一脚却踩在了地上沾满了血污的一块石头上,不知道是石头打滑,还是难楼体力不支,身形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
紧随着冲来的两个鲜卑人见有机可乘,连忙用刀枪飞刺,难楼来不及爬起,只能在地上左翻右滚的躲避,狼狈不堪,所幸很快就有乌桓兵冲了上来,一边将鲜卑人挡住,一边将难楼重新拖回了阵线之中。
难楼手脚并用,灰头灰脸地爬起来,咬牙切齿的捡起了一柄战刀,然后飞身而出,一刀将方才砍得他满地打滚的鲜卑兵卒砍死,方觉得略出了一口恶气。
刘和手拿战刀,在阵线之中,不停地鼓励兵卒,喊得嗓子都哑了。说实在的,现在刘和已经是非常的疲惫,鲜卑人的无惧生死的连番冲阵,让他的部下损失惨重。
防御阵地之上,现在已经不是完全由汉兵构建了,而是乌桓人和汉人并肩作战,之前可能相互之间看不上眼,也没有多少的交道,可是现在双方不由得都靠在了一起,为了下一刻的活命死命而战。
双方的尸骸,填塞了交战地带的所有地方,触目所及皆是一片暗红和紫黑,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插在尸体上的刀枪箭矢,就连箭矢的尾羽之上,都是沾染了血污凝结成了一体。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阵地上空,刺激得每一个人的肾上腺素都大量分泌着,刺激的所有人都在狂呼,就连自己嗓子什么时候已经喊裂了都没有察觉到。
“单于!”一名乌桓人指着战线的一处大喊道,“鲜卑!冲进来了!”
楼班单于现在也顾不上装什么伤员了,招呼一声便提着刀就往缺口之处扑杀而去,战刀迅速的划过了扑杀而来的鲜卑兵卒的咽喉,鲜卑兵卒的鲜血,就像是喷泉一样,噗得一声喷上半空!
相对来说,作为单于,自然是吃喝什么的都不用发愁,身体素质也比一般的兵卒要好很多,而且又是游牧民族以肉食为主,楼班当然也是属于身形健硕的一批,但是纵然如此,楼班依旧感觉到了异常的疲惫,在击溃了鲜卑人有一次的冲击之后,喘着粗气到了刘和的身边,拄着战刀问道:“怎么办?这样下去撑不住几次了……”
刘和此时也是疲惫不堪,但是还是安慰和鼓励道:“我们打了这么久,步度根肯定知道了,现在就算是没有赶倒也在附近了……再坚持一下,再坚持……”
楼班单于焦躁无比,一时间按捺不住,一把扯住了刘和,“刚才你就说坚持,现在还在叫我们坚持,要不是你……”
“单于!放开刘使君!”难楼赶了过来,一把扯开,然后怒容满面的对着楼班单于说道,“你失礼了!还不向刘使君道歉!”
“我……我……”楼班单于瞪着眼,喘了喘气,在难楼愤怒的目光之下冷静了下来,朝着刘和抚胸行礼,“对不起,刘使君,是我太急躁了……”
刘和摆摆手,示意在周边紧张起来的双方兵卒,“没事!抓紧时间休息!有吃的就吃一些!没事!不用紧张!”
一边的难楼不客气的冲着楼班说道:“你是单于!你不是小孩子!我们的敌人是鲜卑人!不是刘使君!你最好到一边再冷静一下!”
楼班单于默默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难楼张开双手,吼道:“都打起精神来!援军马上就到了!都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又转身吩咐道,“去将剩下的吃食都拿出来,跟汉人兄弟分一分!都吃一些!”
双方兵卒被转移了注意力,再加上刘和和难楼的引导,很快也就重新坐在了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轮流分食起仅剩下来的那些吃食来。
“步度根的兵马还没有出现……”难楼凑到了刘和身边,低声说道,“这是要看着我们死绝了,才放心啊……”
刘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之前估计的都没有错,唯一错的就是没有算好轲比能来得这么快……步度根这个家伙,我猜他现在一定是将人马两边都散开了,想要搞一个大的……”
难楼一愣,说道:“他还想要全吃下?”
刘和抓了抓脸上凝结成血块的污垢,然后说道:“不然呢?若是直接过来,爬都该爬到了……到了现在还没有出现,肯定是步度根的心太大了,想要一口气将这些轲比能的人马全数吃掉……放心吧,如果我们都死了,对于步度根的名声来说也是一个打击,他手下的部落以后还有谁当前锋?所以对于步度根来说,最好的就是我们死了大半,却又没有死绝……”
难楼默然无语。
战场之上,尤其是骑兵之间,说是要包围全歼,其实难度很高的,所以这样一个鲜卑人马汇集在一个地点不动的机会,别说步度根,就连难楼都觉得,换成是他说不定也是会这么想,这么干的……
……(╬ ̄皿 ̄)……
轲比能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这样激烈的对阵之下,乌桓人竟然能够坚守那么久,究竟是自己的兵马刀枪迟钝了,还是因为乌桓人的甲胄坚固了?
但是现在,轲比能也有些骑虎难下,毕竟眼前的这些乌桓人,不可能就这样白白放过去,不论如何也是需要先吃掉才能振奋因为之前因为失利而低沉一些的士气。
传令兵纵马而来,拜倒在地禀报道:“大王,泄归泥要求再给他派些人手,他们马上就能冲破乌桓人的阵线了……”
轲比能看了一眼传令兵,没有立刻回答。
“泄归泥那个废物,还好意思要兵马?”一旁的鲜卑头人嘲讽道,“从中午都打到晚上了,一个小山头都拿不下来,还有脸来找大王……”
“他爹是个蠢货,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另外一个头人接口道,“我看这家伙就是没有用全力!”
轲比能摆摆手,制止了手下头人的冷嘲热讽,对传令兵说道,“告诉泄归泥,我这没有多余的人马!”
传令兵领命而去。
对于泄归泥这个人么,轲比能也有些看不懂。之前轲比能他干掉了扶罗韩,正想要将扶罗韩的部落人口什么的全数都吞并的时候,泄归泥表示愿意投降了……
这么一搞,反倒是让轲比能不怎么好继续下手。
草原大漠之上,部落和部落之前称兄道弟,相互喝酒吃肉,然后转脸就成了仇人舍命搏杀,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很正常,但是如果说一方主动投降了,举手将人口牲畜什么的都奉上,另外一方也不好作得太绝,其实就跟汉人也常常说什么杀俘虏不祥一样,不是说真的不祥,而是这么做了之后,以后就没有人会投降。
所以轲比能只能是表示接纳,并且还保留了泄归泥的一部分人马,这一次让泄归泥之部作为先锋,表面上是表示器重,其实也是打着消耗泄归泥手下的主意。
“现在不是泄归泥的问题……”轲比能说道,“是步度根那个家伙有没有来……”泄归泥就是轲比能丢出去的诱饵,如果步度根上钩了自然最好,如果不上钩,能干掉乌桓人也不错,反正轲比能左右都不亏。
那么现在,步度根到底来没来?
……???????……
泄归泥皱着眉头看着小山之上。
乌桓人这么强硬,确实是出乎了泄归泥的意料之外。在这样激烈的对抗之下,虽然说山坡的地形不能纵马冲击,但是同样的乌桓人也是一样没有战马的助力,居然能撑了这么长时间不崩溃,颇让泄归泥费解。
传令兵纵马前来,“大王有令!没有援兵!速速拿下乌桓人!”
泄归泥挑了挑眉毛,“知道了……”
鲜卑部落之中,也有大小,远近,亲疏,所以跟着泄归泥的这些鲜卑人马,也是一些杂乱部落的人手,这些都是轲比能划分给他的,虽然人数上看起来不算少,但是战斗力么,自然也是比不上轲比能直辖的那些人马。
泄归泥久久地注视着战场,凝神沉思。
真要用上全力了?
轲比能显然是知道了自己的摸鱼行为,没有派遣杂兵过来,也就等于是表示可轲比能的不满。
泄归泥挠了挠脑门,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连忙抓住了一旁的护卫,追问道:“我们斥候多长时间没回来了?”
“啊?”护卫一愣,旋即瞪大了眼,“好像从太阳下山之后就没再回来过……这群家伙,该不是又偷懒了吧?”
泄归泥一甩手,“给我立刻派人到四下打探!该死的!马上去!”
从中午打到了晚上,乌桓人的骑兵一直都没有出现,也没有找到乌桓人舍弃掉的那些战马,这不是一个好事情。小山之上不利于骑马,也放不下那么多战马,所以乌桓人舍弃了战马上山防御,但是这些被乌桓人丢下的战马和其他人手,却一直没有找到,也没有动静……
自己之前过于关注战场了,竟然没有早一点的注意到这个事情。
该死的,搞不好现在不光是乌桓人,还有步度根!
泄归泥四下张望着,不由得有些慌乱。他父亲扶罗韩算是背叛了步度根,那么也就等于是和步度根结仇了,真要是落在了步度根手中,也未必比在轲比能手中强多少!
就在泄归泥迟疑不决的时候,悠长的号角声蓦然响起,苍凉雄浑的声音穿透了喧嚣的战场,在夜空之中飘然回荡。
泄归泥脸色大变。
“在那边……”护卫将手一指,大声叫了起来,“火光!有火光!是步度根的大纛!是步度根来了!左边,左边也有!”
“右边也有!”
“该死的,我们被包围了!”
泄归泥人马顿时有些慌乱了起来。
泄归泥转头查看,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担忧和焦虑。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现在要么战,要么撤。
可是问题是,战么,自己这些人马要和步度根相抗,在没有轲比能支援的情况下,恐怕就是战死于此地了。若是撤离,算是回到了轲比能帐下,再加上之前战败的罪名,这一次恐怕同样是难逃一死!
泄归泥吞了一口唾沫,终于是下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