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由于巨大的外部压力,钟相还真没怎么腐化堕落,整天想的都是如何筹措军粮。
位于长沙的皇宫,最终的建造规模,比设计时小了一大半。
并非什么体恤民力,而是建造宫殿的木材,被钟相调去打造战船了。
去年,李宝在战船上装备大量火器,钟相的水军被打得损失惨重。他必须尽快恢复水军实力,否则根本不敢在洞庭湖露头。
“陛下,火药能够炸响了。”
“真的?快带我去看看!”
钟相兴奋离开皇宫,来到城外的火器实验基地。
朱铭在襄阳的时候,钟相就吃过火器的亏。去年的洞庭湖水战,伪楚水师更是遭火器暴打。
痛定思痛,钟相不断派人打探消息。
在折损好几十个细作之后,终于打听到夔州、夷陵都有军械场。但那两个地方太封闭了,细作们想要潜入,去一个就死一个,去两个就死一双。
去年冬天,大冶又新建了军械场。
这回虽然依旧没有弄到什么,但终于得到更确切的消息,火枪、火炮都是靠火药击发。且枪炮的管子是中空的,一头敞开,一头封闭。
钟相立即着手研制火器,很快就发现传统火药无法爆炸。
他当然没有爆炸的概念,但明军的火器响声如雷,自己搞出的火器只能喷火。
嗯,钟相的火器是这样做的:用铁皮敲打成枪管,一头冷焊封死,并安装木柄。钻孔塞入引线,并从枪口填入火药和弹丸。
引线点燃火药之后,并不能顺利爆炸,而是剧烈燃烧喷出火焰,还会把弹丸从枪管中喷射出少许距离。
“陛下万岁!”
工匠们齐刷刷跪下。
钟相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快起来,能炸响的火药在何处?”
一个工匠捧起陶碗,里面装的全是火药。
钟相说道:“如何制成的?”
工匠解释说:“调配木炭、硝石、硫磺的多寡,每调一次,就塞进竹筒里点燃。臣调了一百多次,不但能炸响,还能把竹筒炸裂。”
“快试试!”钟相高兴道。
工匠们把火药塞进指头粗的竹管,再把竹管给封死,上面钻个小孔放引线。
大概就是鞭炮的样子。
“嘭!”
只听一声脆响,地面冒出青烟。
等烟雾散去,竹管已被炸得四分五裂。
钟相大喜:“皆重重有赏!”
随即,又拿来“火枪”做实验,这玩意儿连药池都没有。从枪口抖入火药,枪管内壁撒得到处都是,再用竹枝把弹丸硬怼进去。
工匠们把枪管放在木叉上,一人握着长长的木柄,另一人去点燃引线,还有两人举着盾牌站那儿。
点火之人,迅速退到盾牌后面。
“砰!”
这次的声音更响亮。
等硝烟散去,钟相快步上前查看。
不但那颗弹丸飞得不知去向,整个枪管都被炸裂,就连盾牌都嵌入了一些枪管碎片。
试验失败,钟相却不怒反笑,连声说道:“好,好,好,你们做得极好。这火铳的管子,今后用熟铁来锤制,定然坚固不易碎!”
“陛下圣明!”工匠们大呼。
钟相让人抬出赏钱,说道:“等火铳造成,朕另有重赏!”
在工匠们的欢呼声中,钟相骑马返回城内,并调来更多士卒看守火器实验基地。
一艘快船从南而来,至水门也不停歇,而是老远就亮出腰牌:“加急军情,快开水门!”
水门很快被拉起,信使驾着快船,一路冲向皇宫。
不多时,钟相就收到军情,他看完之后,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曹成造反了!
曹成可能是汉人,也可能是汉化瑶族。反正在汉蛮交界带生活,地处于广西、广东和湖南边界。
这里的瑶族、侗族、苗族,早在朱铭还没起兵时,就已经被宋朝给逼反。是荆湖、广西官兵联手打退的,但并未剿灭,而是退回了山区。
钟相起兵之后,他们也继续闹,并且牵制了宋朝兵力,为钟相扩张做出巨大贡献。
去年,钟相趁着李珙退守桂州,立即让南线部队杀入广西。
曹成被封为公爵,率兵屯驻贺州。
如今,曹成在贺州杀死坛主(知州)、教使(监军),而且四处捣毁贺州境内法坛。
改旗易帜投靠了大明!
钟相握着军情急报,颓然坐在龙椅上。
他不明白曹成为何要反,自己待曹成不薄啊。都已经册封其为开国公了,难道非得封王才能令其归心?
曹成叛乱,估计道州、全州、桂阳监的各蛮族,也会陆陆续续跟着一起造反。
钟相让弟弟钟义留守长沙,自己带着亲军立即南下。
行至衡阳时,遇到坐船北上的宣教使黄诚。
“老爷,道州也没了!”黄诚噗通一声跪下。
钟相惊问道:“道州怎没得那么快?”
黄诚说道:“道州不但有瑶人、侗人作乱,就连汉人也一起造反……”
钟相气得揪住此人衣襟,怒喝道:“我问你,为何各族皆反!”
黄诚沮丧道:“老爷,臣早就上疏多次。南方大小法坛的坛主,皆投机取巧之辈。他们以前都是地主士绅,假装信奉我教,还装模作样献出家产。其实一个个都狼子野心,他们借助老爷的威名,在城里乡下横征暴敛,已经逼得百姓走投无路……”
钟相缓缓松开手,把黄诚给拉起来。
当初他在长江与朱铭对峙,精锐都调到了长江一线,很难再继续向南扩张。
恰好那里的大宋官兵也扛不住了,富商、士绅、地痞、僧道……纷纷改信摩尼教,攻下州县投靠钟相。甚至有人为了表忠心,把祖辈积蓄的财产,都一股脑儿献了做教产。
面对如此情况,钟相还能怎么办?
只能收下啊,难不成还动刀子?
他为了控制新收地盘,也派了很多心腹弟子过去。但很快就被投机者腐化,表面上无比恭敬,实则却是阳奉阴违。
于是乎,钟相的地盘就呈两极化。
洞庭湖周边区域,钟相极得民心,文官武将都相对廉洁,甚至还有不少保持初心者。
而远在南边的几个州,已经搞得乌烟瘴气!
钟相也知道有问题,于是派遣嫡传弟子黄诚,担任宣教使去巡视南方。
黄诚没有被腐化,而且如实上报情况。
但此时钟相被湖北、江西、广西三面包围,他不敢对南方各州下狠手,否则必然引发大规模叛乱。
“曹成为何会反?”钟相问道。
黄诚解释说:“曹家部众所在乡里,这次也被横征暴敛。起因是老爷下令加固关隘,地方大小坛主趁机鱼肉百姓。也可能还有别的原因,曹成军中教使(监军),乃太子侧妃之舅父,听说他跟曹成相处极为恶劣。有……有传言说,他曾向曹成索贿而不成,就扬言要状告曹成谋反……”
“混账!”
钟相气得破口大骂。
正是因为南方各州渐渐失控,钟相才往各军派遣教使,也就是安插亲信去做监军。
曹成身边的那位监军,是跟随钟相传教多年的嫡传弟子,还把外甥女嫁给钟相的儿子做侧妃。
如此亲信之人,居然把前线大将给逼反了!
钟相缓了好一阵,才勒令加速行军,他试图靠着自己的威望,去招安那些叛乱的军队。
但他仅继续前进数十里,就又收到一封加急军情。
武冈九十团洞的侗族、苗族皆反。而武冈的汉人百姓,竟然也加入起义队伍。
短短半个月,绥宁、城步、临冈、武阳等城寨皆失,起义军已杀向武冈军城。
钟相被这些消息搞得麻木,只能带着部队加速行军。
至祁阳县时,再度收到军情急报:新近归附大明的名将李珙,从桂林出兵围攻兴安县城。全州守军正待前往救援,西溪洞的汉化侗族粟氏又起兵叛乱。全州军队只能先去征讨粟氏,兴安县已变成一座孤城。
粟氏不好剿灭的,宋朝还在那会儿,就经常下山劫掠汉民,甚至是劫掠官府的纲船。
一连串的紧急军情,钟相已经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还只是开始。
仅仅过了半天,桂阳监又传来消息。由于那边的瑶族造反,伪楚官兵前去征讨,腹地兵力空虚之下,汉人矿工趁机造反。
桂阳监有四座大银矿,还有许多小银矿,炼银工匠和矿工加起来两三万人!
钟相现在只能祈求湖北、江西的明军别出兵,等他平定了南方叛乱,一切都还有回转余地。
“陛下,陛下,北方来信使了!”
钟相一听这句话,心里就感觉不妙。
他强自镇定着打开军情文书,只扫了一眼就放下,嘴里嘀咕道:“完了,大势已去了。”
在大明水师的保护下,湖北明军发兵数万南下。
于此同时,江西明军也翻山越岭,正在攻打醴陵和茶陵。
钟相带着南下的这支亲军,如果再不赶紧回去,可能会被江西明军切断后路。
钟相仰望天空,身体摇摇晃晃,已然感觉万念俱灰。
那些少数民族叛乱他不怕,被明军围攻也在他意料之中。可南方各州的汉人百姓,居然也跟着一起造反,简直就像在朝钟相心脏戳刀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