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梓潼东北方,长二十里、宽十二里的区域,都被统称为七曲山。
山腹有路,盘转七曲,因而得名。
如今,七曲山被官兵和义军各占一半。
朱铭的主力大军,分为几处扎营,各营之间可互相救援。
官兵也在山上立有三寨,共计八千兵力驻扎。
义军想攻打梓潼,必须把这三寨拔除。
而仅在东南边两三里处,官兵又设有两处山寨。义军若是进攻七曲山三寨,这里的两寨官兵,既可下山迅速救援,又能绕去侧翼进攻。
河对岸的山上,还有官兵营寨,能渡河攻击义军另一侧。
也即是说,朱铭一旦出动,甚至还没去攻城,只是攻山寨而已,就将遭到三面夹击。
白祺生擒敌将的第三天,朱铭突然动了。
先全军后撤六里,寻找合适渡口,前往潼江的西岸。七曲山那块险地不要了,粮道也不管了,官兵爱怎么断粮就怎么断粮。
接着向西南方前进八里,在丘陵当中扎营,远离七曲山区域,转而攻打官兵最西边的山寨。
“朱贼舍了七曲山?粮道都不顾了?”黄概闻讯大喜。
“千真万确,”哨探回答,“贼寇先前所立营寨,全都变成了空营。”
赵遹猜测道:“恐怕朱贼的粮草,能运来的都已运来了,后续再无粮草可运,反贼的粮食顶多能撑到腊月。”
“那就更好,”黄概建议道,“我军可移兵把七曲山占了,结硬寨,打呆仗,坚决不到野外浪战,把时间硬拖到开春。等贼寇的粮食吃完,定然不战自溃!”
赵遹摇头说:“就怕朱贼认为梓潼难打,全军绕去彰明(江油)或绵州(绵阳)。那里各有三千乡兵守城,恐怕不一定守得住。”
黄概说道:“我军时刻盯着,朱贼敢这样行军,必遭团团围困。绵州大城,顷刻不能下,朱贼就只能去打彰明。那时他退路断绝,军粮所剩无几,又被官兵围堵,只能退回西北大山中跟羌人打交道!”
“就怕围不住,反被他……”赵遹严重怀疑官兵的野外战斗力。
“那就退而求其次,”黄概说道,“朱贼若敢西进,我军便往绵州增兵,堵住其南下通道。就算他能打下彰明,也会变成一支深入的孤军。”
……
朱铭的想法很简单,以舍弃退路和粮道为代价,远离七曲山的不利地形,转而强攻官兵最西边的山寨。
李宝如果能顺利抵达绵州,就堵住了官兵南下退路。而朱铭强攻下山寨,又能堵住官兵西逃的道路。
到那个时候,官兵想跑只能往北,即前往剑州和剑门关。那里有义军杂牌部队守着,朱铭和李宝尾随追击,官兵进退不得,等于是被关门打狗了。
若是李宝遇到意外,不能前来合围,朱铭就硬吃梓潼!
“嗡嗡嗡~~~”
三日之后,清晨,沉闷的号声响起。
两万一千多义军主力,带着八千辅兵出营,营寨里只剩万余辅兵和民夫看守。
说是辅兵,其实皆为青壮,只不过兵器太烂而已。许多人还在用朴刀或者把梭镖当枪使,他们都在七曲山操练过,只要拿到兵器就能转为正兵。
全军来到山下两三里外,将近三万人的部队,在丘陵地区很难排开。
经常这个营在平地列阵,那个营歪在小山丘上,倒是颇为适合鸳鸯阵作战。
两万一千主力,皆操练鸳鸯阵。
在利州被剑门关堵住时,已经操练过一个月,被梓潼堵住又操练一月。
鸳鸯阵的好处,不仅适合丘陵作战,而且还特么节省兵器。
朱铭的兵甲严重不足,鸳鸯阵的武器配备,能够有效弥补这种缺陷。
“拿甲来!”
白胜和石彪捧着天王甲上前,协助朱铭穿戴整齐,还特意整了一条红色披风。
朝阳升起,映照在金灿灿的天王甲上,金黄当中又笼罩一层红色光晕。
朱铭拉下面甲,骑马缓缓前行,拔剑指着天空在各营通道中穿过。
白胜、石彪、古三等亲军,跟在后面大喊:“朱天王!朱天王!朱天王……”
义军将士看着那威风凛凛的战甲,恐怖的面盔更是摄人心魄。朱铭骑马所过之处,将士们不由自主单膝跪地,跟着亲军一起呐喊:“朱天王!朱天王……”
就这样一路检阅部队,激励全军士气,朱铭就足足用了四十分钟。
他在故意拖时间,想把七曲山、梓潼城的官军引来,甚至不在江边设防,好让官兵安安心心过江。
今日攻山,更似围点打援。
能把官兵引过来决战,总好过浪费人命去攻坚。
“要不要过江救援?”黄概问道。
赵遹却说:“我打算把西边两处山寨的官兵,全都撤回梓江东岸。先前的各种兵力布置,是以朱贼扎营七曲山为前提。朱贼既然已经不在七曲山,西边那两处山寨,也就没必要再守。唉,主要还是守不下来,山势并不陡峭,又遭朱贼团团围攻。”
黄概说道:“朱贼又不是三头六臂,我军在山寨扎下钉子,等朱贼全力攻山之际,派大军过江击其侧翼。两面夹击之下,必可大获全胜!”
赵遹沉默不语,他还是不信任乡兵的战斗力。
几年前,他负责剿灭泸南夷,手里有一万多厢军和乡兵。每次安排好的计划,自负肯定没问题,结果一打就啥都不成,总是莫名其妙便溃败了。
十拿九稳的战斗都能败!
等到三万西军调来,指哪打哪,轻轻松松击败蛮夷。
现在赵遹有两个选择:
一是弃守梓江西岸的两座山寨,此法沉稳持重,但会导致失去部分战场主动权。
二是派兵过江策应,配合山寨里的友军作战,有一定几率击溃贼兵。可一旦兵败,必定损失惨重,因为溃兵逃回城里,必须渡过那条梓江。
苦思再三,赵遹终于做出决策:“从城内派遣一万兵渡江,攻击贼寇侧翼。从七曲山派遣六千兵渡江,寻机袭杀贼兵后背。再派五千精锐,于更上游悄悄渡江,直扑贼寇大营,最好能烧毁其粮草。所有船只,在江边接应,务求万无一失!”
黄概说:“还不如全军渡江,我军兵多,必可一战而胜!”
“万一败了呢?”赵遹说道,“总得留些兵力守住梓潼,不至于全军覆没。坚守此城拖到明年,西军就能调来四川剿贼了。”
“不是你这样打仗的,瞻前顾后,必然前后皆失,”黄概说道,“如此打法,还不如弃守西岸山寨。”
赵遹摇头:“我不是现在就出兵,而是让山寨官兵先坚守。若能守住一日,则士卒可用,明日便渡江作战。若一日都守不住,那就别打了,全军渡河也肯定大败,老老实实坚守城池和七曲山吧。”
这家伙是真的冷血,想拿西岸山寨官兵的性命,来测试两军的战斗力。
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赵遹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既不知己也不知彼,他无论干啥都心里没底儿。
朱铭检阅军队四十分钟,苦等好半天,也没等到官兵主力渡江。
围点打援的计划已经失败,那就把围着的那个点拿下!
义军徐徐前进,朝着山下靠去。
几个官兵信使,也出城过江,避开义军从南面上山传话:“总领有令,命尔等坚守一日,大军明天就过河决战!”
“呸!”
成都府路步军统制谢建中,对着离去的信使吐唾沫,骂骂咧咧道:“有兵不来救,非让老子坚守一天,这姓赵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传令,两寨并作一寨,务必死守到明日。”
谢建中也是心里没底儿,开始跟主帅斗智斗勇。
这里安排有两座山寨,可以互相救援。谢建中干脆弃守一座,把全部兵力挪到一起,人变多了就没那么害怕,可以保证军队的士气。
而且,文官们的安排只是理论上可行。
义军呈兵力碾压之势,两座山寨都自顾不暇,还互相救援个屁啊?
朱铭正在安排部队进攻,这人还在山下呢,就从望远镜里看到官兵弃寨转移。
随即浓烟滚滚,被放弃的山寨有粮食,被官兵一把火给烧了!
两营义军冲上去,迅速占领空寨,然后发现粮食在燃烧,全力抢救之下也没保住多少。
义军将士愤怒不已,对下令烧粮的官兵破口大骂。
事实上,官兵也在骂。
刘承佑是广都刘氏子弟,很早就从主宗分出去。一分再分之下,他家的田产只有五百多亩,却要养活三十多口人。
本来日子还能过下去,但官府的苛捐杂税太重,家中积蓄渐渐消耗,再这么搞几年就得借钱交税了。
刘承佑现在是乡兵都头,持枪冲到谢建中面前,愤怒质问道:“为何下令烧粮?”
谢建中说:“弃寨太过仓促,军粮无法运走,不可留给贼寇就只能烧掉。”
刘承佑心头滴血:“那是蜀中百姓的民脂民膏,你这厮说烧就烧,怎不早点弃寨转移?”
谢建中没好气道:“梓潼城里那些大头巾,打仗想一出是一出,明明手里有兵不来救,非要咱们坚守到明日。我也是刚刚得到军令,哪能猜得到主帅怎么想?”
“统制,杨指挥带兵从南边下山了!他说总帅有兵不救,却让大夥卖命,不如撤回城里。怎么也拦不住啊!”
就在此时,一个士卒慌慌张张来报。
谢建中闻言怔住,再看向麾下军官,发现全都面带怒色。
不是愤怒友军逃跑,而是愤怒主帅按兵不动。
“告辞!”
刘承佑抱拳行礼,转身对自己的同乡兼部下说:“我们也走,全军过江撤回城里。”
一个又一个军官,带着士兵离开。
谢建中只能跟着撤离,瞬间就把仅剩的山寨也放弃了。而且贼兵即将杀来,他都没时间放火烧粮,随便扔几个火把在粮仓里就跑。
朱铭对此战做足了准备,还穿戴天王甲把仪式感拉满。
这特么还没接战,官兵就全部弃寨而逃。
耍老子玩呢?
朱铭怒火中烧,大吼道:“追击,追击,莫让官兵从容过江!”
赵遹比朱铭更愤怒,隔江看着官兵逃跑,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他转身面向黄概,咬牙切齿道:“你练的好兵,竟然不听军令,这回定要杀几个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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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文,不喜就别看,不要像上次一样看了来骂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