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姑娘拨弄琴弦,低着头。可不敢再让宾客看着她一丝神情。全身心沉浸在曲乐中,逃开了烦恼世界。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只是一眼,便痴心妄想。她有姿色,有才情。纵然那小道士身边女子都是人间绝色,比不得同是上座的姑娘便罢了,她自认不输那婢女。
以前教导她的嬷嬷说,自荐枕席这轻贱之事,做也做得。但需动些心思。莫要直来直往,一颗心平白掏了去。欲拒还迎,那是下三滥的手段。起初要矜持,自重。暗送秋波。彼此明白了心意后,方可直抒胸臆。告知那心上人,钟情爱意,无怨无悔。成相好之事,享乐无边。
本来琵琶曲是礼乐,被青姑娘弹出了些哀怨。
杨暮客台下该吃吃该喝喝。蔡鹮忙着帮他端茶送菜,席上小楼和敖麓有说有笑。玉香时不时搭话。
玉香可不是单纯的婢子,她经历复杂,听着曲儿,抬眼瞄了眼台上演出的花魁。暗暗一笑。
咱们家道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玉香知之甚深。不过道爷也该到了动凡心之时,肾水通了许久,那蔡鹮做得丫鬟还未同房,不开窍。这花魁来得恰是时候。
世上有人情世故,人情又何止道德仁义之事。私情也在其中。道爷修行一路走来,事事能看得通透。却总不去理会那些儿女情长之事。小情也是情,不以小见大,终究还是空中楼阁。道爷此关还需自己去过。
至于道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反正不是她这样的。这便是乾坤修行不同之处。
孤阳不生,孤阴不长。
乾修心无旁骛,需懂珍惜,需懂留恋。
坤修事事挂碍,需懂舍得,需懂专注。
是以男子多修大义之道,女子多修无情之道。杨暮客当下便是有义而无情。
演出完毕,青姑娘抱着琵琶匆匆离开,看都不敢再看台下一眼。
丫鬟扑了上来,接过琵琶,“姑娘今儿是怎么了?好好的曲儿怎么走调了?”
青姑娘深呼吸,“台上的又不是你,你怎晓得这场子多难压。没人伴奏,就我一人撑着。我若是那有名的角儿,演什么都是好的。没名没姓地给这些贵人献艺,生怕出了岔子。能通场演一遍,便知足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场面,以前您给苹泷姑娘暖场时候,比这场面可大多了。台下可都坐的是士人老爷。”
“死丫头,那些老爷等着看的是苹泷姑娘。与我有甚关系,我演好了也不过是拿赏钱。这回是姑娘我出人头地的机会。能一样么?还愣着作甚,赶紧去给我找点吃食。”
那小丫头嘿嘿一笑,“这次人少,后厨备多了。姑娘那一份早就送过来了。姑娘先卸妆,我去给端过来。”
青姑娘对镜摘花,镜子里竟然看到了那小道士的笑脸。想到那小道士笑得纯真,她不由得自惭形秽。方才丫头说自己弹曲儿走调了,镜中小脸儿刷地一下通红。也不知那台下的人听出来没有,若那小道士知晓自己弹走调了,是否会觉着自己学艺不精?连曲儿都弹不好,又怎能让那小道士欢喜?
丫鬟把食盒端过来,青姑娘用布擦了擦脸,吃得狼吞虎咽,着实饿坏了。坐那弹琴可不敢吃饭喝水,一坐便是近一个时辰,演出中怕碰见腌臜事儿,所以这中午只用糖水润了润嗓子。小丫鬟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家姑娘。
青姑娘抬头看一眼她,“愣什么,你也吃。谁拦着你来着?”
小丫鬟乐道,“姐姐真好!”
大船行驶在江中,江水比江面暖,所以大雾弥漫。岸边上灯光影影绰绰。
杨暮客在船舷边上溜达,蔡鹮跟在后面。
站在栏杆后,杨暮客一伸手,蔡鹮把腰间的扇子递过去。杨暮客刷地打开扇子,听着哗哗的江水,想着古时诗人乘船夜游当怎样吟唱?
枫桥夜泊?这地儿也没月亮。吟唱也是不应景。
开口来了一句,“大江东去……”
蔡鹮一旁说,“少爷,这骨江是从南往北流。”
“这是比喻,是意象!”
“大江南启也合平仄。”
“嘶。”杨暮客合上扇子敲了敲掌心,“贫道就随口一说,你这么搭话,贫道后面的词阙忘了。”
“大江东去……仄平平仄,后面该是仄平仄。”
杨暮客听了这话,也没做那文抄公吟诵念奴娇的心情。吹着迎面而来的北风,“这大江若是东去才好。奈何是往北去。”
蔡鹮歪着脖子想了想,“大江南启,虽合平仄,但也确实听着别扭。”
杨暮客把扇子递给蔡鹮,“走吧,害你吹冷风。别再给你闹病了。罗朝瘟病横行,你这小身子骨,折腾不起。”
蔡鹮接过扇子别在腰间,慢慢跟着杨暮客回到顶楼小院。
小院有正房,两厢房,正房旁有耳房。
玉香住在和正房相通的耳房里。杨暮客住左厢,季通住右厢。
小楼这么安排可把季通高兴坏了。阶级的跃升体现在待遇之上,季通那房里敖麓让船东安排了小厮,做些粗重活儿。得人照顾总比亲力亲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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