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里叮叮当当,一个妇人挑着担子在杨暮客面前匆匆走过。两个小孩儿街道的空隙里追逐打闹。欢笑声超过了一切嘈杂。
路过一个老翁的卦摊,一个老太太正在占卜。
签筒里的竹签哗啦啦地响着。
掉出一根廿七。
老翁拿出签书看着解签,念叨着。“莫急莫急,北去之事乃是国家大事。”
杨暮客低头便能看见签书上的卦辞。
廿七,大凶。
寒冬白茫茫,无物充饥肠。
前有斑斓虎,后有多心狼。
杨暮客并未上前拆穿那个老骗子,而是绕了个弯坐在一旁,与老翁作伴。
老太太放下一个大子儿走了。
不多会儿又来一个男子,男子面黄肌瘦。在两个卦摊前面转悠。
男子走到老翁卦摊前,“老人家,我要占卦。”
老翁看了看他,“请摇签。”
男子哗啦哗啦地摇,掉出一根。肆九。
老翁打开解卦书,“肆九,空亡。东原一棵树,树下埋枯骨。来年无祭拜,此生是虚度。”
那男子说,“我想去北边参军,赚些军功脱了这庶人之身。”
老翁开始解卦,“你这半生好吃懒做,没甚能耐。去了一去不回,还是不去为好。空亡,乃大凶之兆。”
那男子还是犹豫,“你这老家伙,抱着一本破书。是不是真的如此?”
“多谢惠顾,占卦一文。请恩客付钱。”
男子丢下一文,又看了看边上的杨暮客。“我去问问边上的小道士。”
杨暮客龇牙一笑,“占卦一贯。”
“你这小道士莫不是穷疯了,不若去抢!”
杨暮客伸手表示请离开。
老翁也打量了下小道士,这一身打扮可不一般。那道袍料子乃是上好的锦布,里面还有棉衬。再一低头,看到杨暮客脚踩的布鞋,针脚细密,用得竟然是丝线绣虎尾。
“小道长若想占卦赚钱,这地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杨暮客道,“贫道今日的财位便在此处。”
“那也不该一卦一贯。卜卦乃是拨云见日的功德之事,若收钱,贝藏心,便成了具。器物无情,无道。修行孽障罢了。”
“您还不是收了一文。”杨暮客丝毫不在意地呵呵一笑。
“小老儿只是为了一顿饱饭,您却起了贪念。”
没多会儿,一个家丁在这集市里好似闲逛,看到了那扛着小幡的小道士目光一喜。匆匆往外走。
来来回回数个人,那老翁似是赚够了饭钱,收拾卦摊准备回家。杨暮客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卦书,丢到那老头儿桌上。
“你那本书是个有能耐的人写得,但时令已改,有些卦辞该换了。譬如刚才那个瘦子来占卦,当是一个火烧木的大凶死卦。这本书是大六壬,回去参详参详。”
“小老儿谢谢道长赐教。”
不多会儿那个离开的家丁来到杨暮客的卦摊前,“小道士,咱们要卜卦。”
“占卦一贯。”
“此处不是占算的地方,请道长随我一去。”
“前头带路。”
杨暮客跟着那家丁还有几个侍卫往前走。过了个拐角来到一个台阶处,上了台阶是登飞舟的栈桥。
“道长船上请。”
杨暮客也不言语,进了飞舟棚屋。
飞舟鸟瞰集市,杨暮客定睛一看。阴盛而阳衰,尽是妇孺,不见儿郎。
原来请杨暮客去占卦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茶会上的姜福。
飞舟落在姜家的停舟小院。院子里有岗亭,上头站着手持棍棒的侍卫。过了几个女墙拱门,来到了一处偏院的宴客厅。
“你这道士让我好找。”
“小姐可是还要占卦?”
“你在那茶楼所言是个什么意思?”
杨暮客呵呵一笑,“贫道观那女子手相,其指骨粗糙,无名指与中指并未合拢。未到成婚之时。做不来针线活儿,自是巧取不如豪夺。那孙姓女子不是后宅做主母的命,还需在外打拼半生。外加她掌纹纷乱,似有多疑心病,也是劝诫她莫要多心,如此便少了灾祸。”
姜福哼了一声,“你可知你坏了我姜家的好事儿?”
“贫道不知。”
“你……”姜福婢子一皱,但转而又笑了,“如今姜家与孙家男子都北上救国。我替家中父亲做主,本想父亲与兄长归来之前把孙家拿下。却不曾想出了你这生事端的道士。”
杨暮客只是笑笑不说话。
姜福眯着眼睛也笑着,“罢了……家兄本也不喜那孙家小姐的性子,此事不成也罢。本姑娘请你来也让你给本姑娘也占一卦。”
“一卦一贯。”
“一贯便一贯。”
“不知姑娘要占算什么?”
“姻缘。”
杨暮客眉毛一挑,还是姻缘?你不给生辰八字,占个屁的姻缘。“小姐须知,占卜姻缘需成双成对,独给你一人占卜,既无生辰八字,也不准摸骨看相。贫道所说都做不得准。”
姜福捂嘴轻笑,“方才在那茶楼之中你可给那姓孙的占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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