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家的园子忽然就黑了天。
几个正在忙活着压纸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巨石。
一个领头的高喊一声,“海老三,赶紧把晒着的绢纸收起来。”
“这就去。”
“马上就下大雨了,别磨蹭。你们俩跟我去拿油布,把石头罩起来。”
几个人忙活一番。
回到屋里头准备避雨的时候领头的一拍脑袋,“哎哟,偏院才运进来的香墨还没搬运入库呢。走走走,赶紧搬到仓库里去。”
“老大,那香墨有箱子封着,不怕淋。咱们歇一歇吧,都忙了一早上了。”
“墨叽什么,那些货可比老子的命还值钱。有个闪失,咱们几个都得被丢到那臭水沟里去。”
几个人忙着搬着货,库房里黑黢黢的,只有挂在门口的一盏灯。但阴着天,这灯也不显亮。
忽然那领头问一句,“海老三呢?”
“您刚不是说去收绢纸么?”
“收个绢纸用多少时间,这都去了有半个时辰了。”
“他娘的,老小子就知道偷懒,还当他是大少爷。等等看爷们怎么收拾他。”
没多久那领头的忽然觉得有点冷,这可是季夏啊。最热的时候,怎么这么冷。
他揉了揉眼睛,好像看到墙上面站了个人。他扒拉边上的小工,“你看那是不是海老三?”
“他怎么爬到墙上去了?”
领头的推了推小工,“你去看看,问他干啥呢。”
“我……不去。”
这时候他们都意识到这情况不对。哪有天黑成这样还没有半点响声的,这样的乌云要么雷声满天,要么狂风肆虐。再抬头仔细看,那天上黑的不是乌云,只是不见了太阳。
领头的转身看了看身边那些小工,点了一遍数。七个人,不对啊,算上外面那个,怎么多出来一个?这屋里他不敢待了,一咬牙,冲了出去。出去后外面竟然是大雾弥漫。
他走到了那墙边上,海老三不是站在墙上,而是挂在了树上。上吊死了。
领头的咽了口唾沫,那屋里难不成还有海老三的鬼魂?
他疯了一样往外跑,跑着跑着眼睛就瞎了,啥都看不见。
街面上巡视的捕快看着一个穿着犊鼻裈的男人,那男人呼喊着死人了。
阴差将作祟的小鬼抓进了阴间,那些小工四仰八叉地躺在院子里,树上还吊着一个人。浊炁迷雾在太阳下已经消散,车间里面压印的滚筒还在咔哒咔哒的响着。
杨暮客收起了小幡,将剑重新背在后背。他没想过这样做有没有功德。亦没想过,放鬼出笼是不是助纣为虐。那阴司即刻就将作祟小鬼逮进了阴间,亦不失为是在救他。正午太阳正盛,烟雾散去,那野鬼在太阳下头一晒,不过是魂飞魄散罢了。
过了这荒山荒坟,抬眼一看便是繁忙的街道。不过一墙之隔,生与死便隔开,华美与破败被区分。
一个老人上前拦住了道士,“敢问道长可会占算?”
小道士摇摇头,“贫道只行好事,不为人占算赚钱。”
“哎哟,是我唐突了。”
“无事。夏日炎炎,该是避暑的时候,人老该是享清闲,莫要街上奔波了。”
“道长说得对。”
沿着街道往南走,罗盘指针不动。既然无事,那便回去吃饭。
花了气力,借用了灵炁,又消耗了尸身存着的些许生气。杨暮客饭桌上狼吞虎咽。
这尸身不似以往吃进去就变成冰坨坨,大抵能尝出味道细节。有酸有甜,有苦有辣。许多回忆借着味道在脑海中循环往复。肚子里肝火也不会一直烧,把那水烧热了,烧开了,才逼出一身汗。
吃了几口草果酿肉,便辣得鼻尖冒汗。
小楼看小道士,“你不是顶能吃辣么?怎么今儿吃了这么点就冒汗了?”
杨暮客把口中食物咽干净才说,“天太热,逛了一圈热气更重。”
“那你怎地不打伞?平日你都怕晒太阳,今儿反倒无伞便出门。”
“总要晒一晒太阳,见着了阳光活得才健康。”
吃完了午饭,杨暮客往西走。西边也没什么凶煞之地。过了午时太阳太凶,杨暮客还是撑起伞。至今他也多少明白,师傅说此身忌暴晒,水浸。但杨暮客已经换了两遍身子了。在比之前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晌午晒晒太阳也算不得暴晒。杨暮客已然有了八分人样。
记得那些个小鬼说,城外鬼市有鬼主。杨暮客不知这鬼市是冀朝独有,还是中州特色。毕竟他在西耀灵州不曾见过,甚至不曾听说有鬼市这样的地场。
依旧是不用天眼,用罗盘去找。
城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便还要在走远一些。
城西头有道院修的敬香的道观庙宇,这里自然不会有鬼市。于是沿着道院坐落的山脚往北走。穿过了贯通冀朝东西的官道,来到了京都西北山林。再远一点是皇家陵园。里头都是亲王墓葬。皇上是要埋到归无山的,跟这些王爷不住一块。
果然,这皇家陵园有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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