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夜色下的小巷子里,黑衣密谍将前前后后围得水泄不通。
陈迹靠在墙檐下,透过人群缝隙,默默注视着包围圈里的元掌柜。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往后可能没有机会坑杀对方了。密谍司对这位元掌柜的重视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这是密谍司抓住的第一位景朝司曹,利用好他,足以在景朝军情司身上,狠狠撕开一条巨大的伤口。
金猪没管元掌柜,而是钻出人群,将陈迹扯到一旁。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还没踏入修行门径呢,就敢独自来追他?万一他有余力反抗怎么办。困兽尚且还有一息之争,若他真狠了心拉你当垫背,你上哪说理去?”
陈迹解释道:“大人,此獠身份非同一般,咱们还得借他审出新东西呢。怎能容他逃跑。”
金猪哭笑不得:“也是我的失误,担心你演的不像,才没将此计划告诉你。今晚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戏码。根本不会让他走脱的。”
陈迹笑道:“没有耽误大人的计划就好。”
金猪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如此莽撞了。”
他转身回到小巷子里挥退所有密谍,自己则蹲在元掌柜面前,凝重道:“元掌柜,缓过来了吗?若不是天马方才给你喂下黄山道首炼制的‘神桥’,你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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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我认得‘神桥’”
元掌柜忙不迭的点头。
金猪展演笑道:“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内相的手谕你也看到了,只要你肯配合,大好的前途正在等着你。”
元掌柜低头挣扎数秒,再抬头时说道:“我在洛城内,还有不少同党没被抓住。”
金猪嘴角微微勾起,眼神里藏不住的笑意:”哦?说说看。“
元掌柜咬牙道:“孟津县主簿康博是我们的人。”
金猪对密谍使了个眼色,当即便有人匆匆离去,快马加鞭前往孟津县抓康博归案。
元掌柜继续说道:“迎仙楼里的伙计,张同,赵广,都是我们的人。”
金猪赞叹道:“这倒是个四两拨千斤的地方,迎仙楼里俱是达官显贵,席间随便聊些什么都有可能是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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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掌柜摇摇头:“那些老爷们饮酒之后向来喜欢吹牛,我们藏在哪里的人每天都能听见天大的情报,但后来往往印证为假。先前有个年轻文人,喝完酒,说自己有个亲戚是两江总督,还说了好些两江秘闻。我们这边批了经费出来接近他,宴请他,策反他。后来竟发现,他只是远远见过两江总督一面。”
金猪长了张嘴巴,半天说不出来话。
元掌柜继续说道:“府衙旁边的粮油铺子也是我们开的。”
“白衣巷里的铭泉苑,红衣巷里的红袖招,都是我们开的。”
随着元掌柜越说越多,金猪越听越心惊,他也没想到洛城里竟还藏着这么多景朝贼子,而这位元掌柜一开口,便将整个洛城军情司都肃清了。
然而,这都不是金猪最想知道的事情,他冷声问道:“这些边角料,什么时候抓都可以。我现在只想知道,靖王府里勾连你们的那位大人物,是不是靖王?”
却听元掌柜说道:“不是靖王,是一位王妃。”
陈迹的心再次悬起,目光紧紧盯着元掌柜。
若对方将云妃供出来,自己该怎么办?
想办法杀了云妃,还是趁云妃被捕前逃跑?
元掌柜面前,金猪眯起眼睛:“哪位王妃?云妃还是静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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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掌柜道:“我也不清楚!”
金猪怒不可遏:“你是司曹,你说你不清楚?”
一旁的成绩走上前来:“大人,想必是静妃!”
金猪缓缓转头:“因为她是刘明显的妹妹?”
“没错!”
金猪说道:“可我有线人说,静妃与刘明显不合已久,他们兄妹二人年初在刘家祠堂里便发生过口角。静妃断然不会配合刘明显的计划。”
陈迹思索许久:“可如果谋逆之事的幕后主使,一开始便是刘衮刘阁老呢?静妃能拒绝刘明显的命令,但她未必能拒绝自己父亲的命令。若刘家连自己人都不信任。又怎会信任外人!”
金猪若有所思:“对啊,终究是一家人。那就按按静妃的嫌疑查,布控静妃身边所有人,只要出王府的一律盯梢。看看他们去了哪,见了谁,说了什么!”
陈迹微微松了口气。
金猪转头,直勾勾盯着元掌柜没好气道:“你身为堂堂司曹,怎么会连自己勾连的谁都不知道?”
元掌柜赶忙解释:“我也是刚刚上任,刚刚当上司曹啊。”
金猪挑挑眉毛:“什么意思?”
元掌柜说道:“洛城原本由司曹癸负责。他本是上一任军略使陆谨的嫡系。待到陆谨下野后,上面调司曹辛来洛城顶替他,后来,司曹辛被人以火器所杀,司曹癸不知所踪,我这才有机会成为新的司曹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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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猪纳闷道:“这么说,你是刚刚由海东青升上来的……但如此重大之事,那哪怕第一天当司曹,也该知情啊。”
元掌柜解释道:“司曹癸一直将王府这条线牢牢抓在手里,如今他跑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王府取得联系。”
金猪怒道:“那你怎么不想办法重新联系靖王府?”
元掌柜无奈:“大人,我还没想出办法来。就被您抓了啊。只要您和内相大人能还我自由身,我有办法试出谁才是哪位大人物。”
金猪漫不经心问道:“元掌柜打算怎么试?”
元掌柜想了想:“如今景朝军情司在洛城的势力已经被连根拔起,再也不可能由军情司的人去联系那位王府大人物了。您给我拨几个人,我好好训练他们一番,将军情司的暗语全都教给他们,叫他们前去试探静妃,到时候,是不是静妃,一试便知。”
金猪咂摸着,这不是先前西风假扮司主骗刘明显的那一套吗?
但这一套,确实好用。
元掌柜问道:“金猪大人,密谍司里是否有线人与王府交往甚密的?若有,那便最好了。将他训练出来,准能骗到那位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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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猪缓缓看向身边的成绩……这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陈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向前一步:“大人,以大局为重,我可当此重任。”
然而金猪却没好气道:“你小子是不是疯了。怎么哪有危险你上哪去?你不能去。”
说罢,他招手唤来西风:“将我们安插在王府的那个线人调拨给元掌柜,半个月内,我要知道试探的结果。”
西风抱拳:“遵命!”
陈迹深深看了元掌柜一眼,不再说话。
元掌柜问道:“金猪大人,可否向外散播我已经死亡的消息了?另外,我需要专人保护我,直到我伤势彻底恢复。”
金猪笑眯眯安抚道:“放心,会有人保护你的。便是寻道境高手来了,也伤你不得,待此事过后,内相大人许你的新身份与官职,也会一并给你。”
说罢,他亲切的搀扶着元掌柜起身,上了一架马车。
陈迹本要随西风一同撤离。却见金猪掀开车帘对他招手:“陈迹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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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钻进车里,还未坐稳,便听元掌柜忽然说道:“对了,二位大人,我还知道一桩与陆谨有关的秘密。”
金猪来了精神,身子微微前倾,连珠炮似的问道:“陆谨?哪位下野的军略使?什么秘密?”
鱼掌柜斟酌着用词说道:“景朝军情司内一直有个传说,军略使陆谨其实还有个妹妹在宁朝,当年他能刺杀户部尚书,也有他这位妹妹的功劳。”
金猪拔高了嗓门:“陆谨还有个妹妹?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陈迹的心忽然再次提起,仿佛被人用手攥住。
这个元掌柜不除,简直遗祸无穷。
那新上任的军略使陆观雾,也是个蠢材,竟派了个软骨头来洛城。
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元掌柜虚弱的靠在车壁上解释道:“这只是一个传闻。但卑职以为,并非空穴来风。”
金猪凝重起来:“说说看。”
元掌柜道:“大人可知,陆谨是如何刺杀户部尚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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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猪回忆道:“我见过那份卷宗,那天是腊八,户部尚书陈鹿邑与陈氏族人一同前往缘觉寺敲钟,施粥,路上陈鹿邑临时有事,秘密回城。却在路上遭了陆谨的埋伏。”
他继续说道:“以战场勘验的结果来看,陆谨当时只有孤身一人。按说想杀一位户部尚书难如登天。可那一日,恰哈陈鹿邑将随从护卫大部分留在了陈氏族人身旁。自己身边只带了四位客卿。这才给了陆谨可趁之机。最后陆谨杀了四名陈氏客卿,割去陈鹿邑头颅,一路逃回景朝盛京城。”
元掌柜问道:“大人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没人协助,他任何得知陈鹿邑行踪?陆谨潜伏宁朝隐忍数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那他隐忍这些年当中,都在做什么?”
金猪疑惑:“那也只说明陆谨有帮手,你怎么就笃定他有个妹妹。而且他妹妹就在宁朝?”
元掌柜说道:“陆谨一直都有个妹妹,只是他一致对外说自己妹妹年幼因天花病夭折。然而就在七年前,陆谨以军法处决一名年轻勋贵,对方父亲得知此事后,为泄私愤便去刨陆家祖坟。祖坟里,本该埋着陆谨妹妹的坟墓里,是空的。事发后,陆谨以雷霆手段,令军情司杀手灭了这位勋贵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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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掌柜嗤笑一声:“外人只当他是因为祖坟被刨的愤怒。可陆谨这种人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愤怒?我觉得,他只是想遮掩空坟这件事情而已。大人,顺着当年的线索再查一查。或许能将他那妹妹查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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