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
李东阳下笔如飞,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铺满整个书案,错落有致,看起来赏心悦目。
突然察觉光线变暗,李东阳疑惑地抬起头,待看清来人,忙放下笔,起身行礼:
“学生见过永青侯。”
“少礼少礼。”李青笑呵呵道,“有些日子没来了,写到哪儿了啊?”
“回侯爷,现在编撰到景泰三年了。”李东阳道,“书案上这些,都是刚写下的手稿,还未精炼提纯,侯爷不妨先过目,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嗯…好。”李青走上前,扶着御案,逐字逐句审阅……
一刻钟后,他抬起头,问:“你这些信息都是从哪儿得来的,出处呢?”
“一部分来自先帝起居官,更多的是从景泰年间的奏疏,以及先帝施政举措的存档,还有……”
李青抬手打断,“我的意思是……你的原文在哪儿?”
“在隔壁,由刘编撰他们负责查找,然后学生归纳汇总。”李东阳解释。
“你都不用……照着抄吗?”
“这只是初稿,还要反复确认,然后再一步步精炼。”李东阳解释道,“之前侯爷看到的都是最终定稿,书案这些只能算是草稿,还有很多道查验步骤呢;
对了,景泰二年已定稿,侯爷要不要过目?”
“这个不急。”李青道,“你先去把出处原文拿过来我看看。”
“是,永青侯稍等。”
李东阳一揖,匆匆去了。
不多时,他便抱着一大摞书进来,足有三十余本。
李东阳将书放在一旁茶桌上,打开一本翻到某一页,走上前道:“侯爷请看,手稿第27~38行,就来自这里。”
李青接过书,与手稿一一比对,一字不差。
“你都背诵下来了?”
“看过一遍,也就记住了。”李东阳很自然的说。
“……”李青道,“你把手稿出处原文都找出来,我来比对。”
他就还不信了。
李东阳拱手称是,一一找出原文,让李青比对。
…
小半时辰后,李青舒了口气,五千余字的手稿,竟没找出一个错别字,实属罕见。
这记性,简直无敌了……李青惊叹,却也有些不解,“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为何不比对着照抄呢?”
“永青侯有所不知,这些书籍很多都是秘而不宣的,借阅有着严格的时间限制,其中有很多都是孤本,除非遭到损坏,内务府才会刊印新的……”李东阳迟疑着说,“毕竟这是……不能大范围传播。”
“刘修撰他们先找出重点,而后学生看一遍熟记于心,他们再继续找……最后再进行排版、归纳、汇总;这样可以节省大量时间。”李东阳道出缘由。
“这样啊!”李青恍然。
一直以来,他关注的都是国家大事,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还真不了解。
听李东阳这么一说,才明白编撰实录还真没自己想的那么轻松。
不过这次来,倒让他又寻到了个人才。
李东阳拱手道:“永青侯若无异议,学生先失陪一下,将这些书送还给刘编撰他们。”
“嗯…去吧。”
李青颔首,他也不急着看实录了,对这个年轻后生产生了极大兴趣。
这样的人才若是得不到重用,实在是大明的损失,不过,也得多考察考察,别是个读死书的书生……李青暗暗寻思。
过了会儿,李东阳从隔壁回来,问:“永青侯是否要审阅,归纳、汇总好的定稿?”
李青是审核官,具体能不能定下,要看李青的意见。
“拿来吧。”
李东阳点点头,走到书柜前,取出钥匙打开锁,拿出定稿交给李青,“这是景泰二年的定稿,请侯爷过目。”
“嗯。”李青接过,道,“你继续忙你的,不用管我。”
“是。”李东阳拱了拱手,走到书案前坐下,继续默写。
起初,他还有些拘谨,但见李青只是安静看稿,渐渐也放松下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是李青第一次参与明实录的编撰工作,他十分认真,怕辜负了朱祁钰。
实录记载着皇帝的一生,实在太长了,所以追求言简意赅,用最简短的文字,以便书写更多的内容。
不是心疼纸张,而是若都用大白话,至少得上千万字,谁也看不完。
饶是如此,明实录也基本没多少人通读,包括李青,因为涵盖的内容实在太庞杂了。
除了仁宗实录,其他…包括太祖、太宗实录,他都没看全。
就说眼下这景泰二年的内容,林林总总足有六七万字,这还都是以文言叙事记载,且只记载事实,不记前因后果。
幸亏李青大多都经历过,不然他都看不懂,即便如此,他看得也很吃力。
足足看了一个半时辰,李青才总算看完,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走到李东阳对面坐下。
提笔蘸墨,在纸张上写下大事件的因果关系,以及中宗朱祁钰的应对态度,使得人物形象更加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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