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你看今日你才让我二子,以前可是要让四子的啊。”她笑道,“你真好看。贺儇,”尔朱明显醉了,双颊通红,她喃喃道,“可是很可怜,你说,咱俩谁比较可怜。”
“咱俩都不可怜,你看这天高地阔,咱们彻夜下棋喝酒,快哉,快哉!”贺儇干脆举起酒壶一干而净。
“那你有没有后悔?”尔朱笑道。
“那你后悔吗?”贺儇举壶醉卧,眼中似有烟雨。
“我后悔呀!”尔朱咯咯笑道,“把这么好的酒输给你这样的粗人,我后悔死了。”
“哈哈,还是你懂我。”贺儇一脸笑意,口中喃喃道,“粗人,可不是嘛!我不仅是粗人,还是俗人。”贺儇抖搂着那酒壶,一滴不剩,“还是个携酒俗人。”
贺儇起身,远望群山,层峦叠嶂,晓雾连天,今日的这里依然没有阳光,一如当年初到之时。他若有所思,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尔朱说,“悔恨最是无用,把现在的日子过好才是最好。”
“喝着我的酒,过着你自己的日子,你这算盘打的可好?”尔朱也站起来了,棋盘上的残局再挣扎也是无用了。
贺儇看着姑射,笑了笑,“也是,全靠你的接济,我才能过好我的日子。”这栖心山虽然看起来和其它神山一样,但是除了这些树,只有他贺儇是有生命的。无论是人还是仙,最大的惩罚莫过于彻底的孤立,而他贺儇,就得了这样的惩罚。也只有她,姑射仙子尔朱林樰,会时常来看看这个小辈,陪他下棋,送他酒食和新鲜的玩意儿。他自然是闲不住的,甚是喜欢人间风情,常常使些法子去人间瞎逛。
尔朱看看他,又看看那满山的绿,笑了笑,“贺儇,你真的不后悔吗?你为什么当初提了那么奇怪的要求?你明明可以要求更好的。谁都知道这栖心山虽然是神山,却还比不上我那人间姑射自由?”
“你是说我要求花家妹妹时不时过来看看这里的花花草草,山石树木吗?”贺儇反问。
“花家妹妹?”尔朱冷笑道,“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花家妹妹?”
贺儇似有些无辜,他看着尔朱,满脸玩味,“你是嫉妒吗?哈哈哈,不要忘了,你可是长辈!”
“我是嫉妒,嫉妒她有个好母亲,还有个好夫婿!”尔朱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我倒十分羡慕仙子你,爱是爱,恨是恨。”他温和的说出的字,尔朱听着却有些凄凉。他转过脸看着尔朱,笑着说,“不过,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和小辈争长短算什么?”尔朱听出来这是在说自己,“那你也做出小辈的样子啊,你看看这棋,还说让我呢!我可没什么能输给你了。”尔朱的话听起来像是嗔怪,还真是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
贺儇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走到棋盘边,沉思片刻,伸出双手,一手黑子一手白子,“你看,也不是没办法改变。”尔朱回头,白子本来处于必败之势,他只稍移几子,三个来回,黑子已经扭转局势。
“有时候当局者迷,只观一隅,受其迷惑而不自知。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被对方牵着走,多关注自己,也很重要。”贺儇说着,并不像是在说这棋局。尔朱明白,他是在开解自己。他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却还在安慰别人。
“我知道,我早已跟过去一刀两断。”尔朱回道。
“断不了的,如果还有恨,那就断不了。接受这些真的已经发生的事,把他们也当作自己的一部分,容纳而不是抵触,或许更好。”贺儇温柔笑笑,他指着这山间晨雾,“你看这雾,有人觉得它们阻挡了视线,气急悔恨,除了徒增烦恼,并无甚益处。可有的人把他们当成这山的一部分,所以次啊会有‘重叠晓岚新雨後,参差春雪夕阳间’这样的佳句美景一说了。”
尔朱沉默了,她不恨师姐,但是她确有恨的人。
“听说你那姑射山有个桃花涧,下次我们的赌注就是桃花酒了。等我出山,就去那香溪河捉几条桃花鱼尝尝。”贺儇似是感觉到了话题的沉重,他在凡间听说姑射仙子最爱的就是桃花涧下煮酒,的确像她。
那片桃花,等你出山,应该不在了吧。尔朱心想,她没说出口,贺儇自会明白,如果他知道所有的事。
有人说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她如今再无眷恋,只是意难平。如果没有那个人,她应该还是姑射山上自由自在的仙子,徜徉在天界和凡间,快活人生。如果一个人突然闯入,让你习惯,让你依赖,让你的世界彻底改变。可突然有一天他突然走了,那些习惯和依赖会变成最锋利的利刃,一刀一刀凌迟你的内心。
煮酒无味,观花无心,鱼似枯叶,心如死灰。说的就是她。让她陷入这感情漩涡的是他,说都不说便走的也是他。她算什么?
忘记,忘记,忘记。这是她这些年给自己念的咒语。可是,她依旧没舍得将那片桃花林毁掉,即使荒芜,却依然留着。越是想忘记越是记起,只有在这栖心山,只有喝酒谈心,只有看着受伤更多的贺儇,她才会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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