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念成诗忆锦年 第十六章 半生一路阴崖雪（1）

天芙蕖、玉竹草……他的心跳的厉害，从来未有这样的慌乱。

他现在必须要确定一件事，可推开门看到华玲错愕的脸，他一下子冷静下来了。

“父王，我正有事要找您呢！”华玲看着父亲脸色并不好，以为他还为刚刚的见闻忧心，“哥哥身边的绿盈过来了，说是有东西要敬献给您，我也不敢擅自就收了，所以来请您示下。要不我去回了她？”华玲试探着问道，她不确定父亲是否会出去，神情中是少有的小心翼翼。

华钰看出华玲有些担心，因而笑着说道，“让你忧心了，我没事，走，咱们出去看看吧！”

于是父女二人一起出门，绿盈看到那玄色身影便立刻跪下，屏声凝气，一动也不动。那端着盒子的小丫头也立刻跪下，将盒子举过头顶。华钰慢慢踱到那盒子边，只一眼便看出那盒子盛着的是雪山锦红，俗称锦红花。他年少时曾有幸见过一次，但也并未见过这么完整的花朵，只是见过用水晶瓶保鲜的花瓣而已，但那已是珍贵无比，这一整朵花……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活着的锦红花。

此刻，他心中的疑问又确定了一点点，可这一点点却使他的内心起了很大的波澜。但兹事体大，在没有完全确定之前，他不能透露丝毫，他也不相信这种事与自己的儿子有关——一切需得从长计议。于是他收起了那王者的威严，变回了一个普通得父亲——眼前的这个孩子他也见过几回，从小在壶心夫人身边长大的，看得出来，她对自己一家人都甚为用心，尤其是琮儿。

华钰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感，见不得一往情深、真心错付的戏码。

“起来吧，”他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绿盈也能感到这气氛的和缓，正待行礼谢恩，华钰又道，“在这里也不必行那些虚礼，你父亲和我是故交，你也算我半个女儿，就随意些吧！”绿盈听到这里，不禁心中一暖。别说这里，就是在妖界圣城皋深山也甚少有人会想起，自己是祁连的女儿，而祁连年轻时与当时的氓山神医秦囊齐名，一为侠义毒王，一为杏林妙手。虽说祁连是侠义毒王，是因为他一生从未用其高超的用毒之术害过任何人，反而他与秦囊一起，研制出许多以毒解毒的方法，是以在六界，祁连的名声和威望都不输秦囊，也为妖界赢得不少好名声。

年少时，华钰也与祁连有过交集，但那时的华钰放荡不羁，虽仰慕其名却终究未得深交。祁连身故之时，华钰并不知道，且那时他并无从容余地去管别人，因此错过一生。祁连着有一本《断肠天涯记》，记载了他这一生所学，但据说早已失传。

祁连死后，只留下了绿盈这一个幼女。她原本也不叫绿盈，只单名一个“晗”字，唤作祁晗。壶心夫人那时刚到皋深山，她听说此事便将祁晗收养，后又改名绿盈，取“三月晓风红扫地，一犁春雨绿盈畴”之意，想她忘却前事，如那春种雨后重生，盈盈向阳。绿盈聪明乖巧，后来便一直在壶心身边服侍。只华琮到这饕餮山的时候，因为心疼孩子，才请绿盈代为看顾一二。无论如何，在他华钰心中，祁连这个人值得尊敬。因此他看待绿盈也是相当不同。原本以为她和琮儿郎情妾意，有意成全，却不料琮儿却心中另有所属。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有些不忍心。若是她的父亲还在，她必不是这般模样。华钰也想到自己的女儿，她是不是也是这般呢？

绿盈对于这琈?王既敬且怕，加之他又是华琮的父亲，在她心里的分量就更重了。她早听说王上近来身体欠佳，常常独自在小衡之山静养。是以，这次他好不容易来了饕餮山，她来送这朵花有一半也是出自真心的，而那另外一半则是自己的私心。她知道华琮一心喜欢那凡间女子，但是她等得起。凡间寿数有限，对于她来讲，吴菡的一生只是她的一瞬而已。所以，她给华琮自由，但是他华琮终究还是她的，而眼前这人，终有一天也会是她的父王。

华钰不忍拒绝绿盈好意，但是这锦红花的来历他却不得不问，“绿盈，你这花是如何得来？”

绿盈很想说这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采摘而来的，但此时她却犹豫了。她以为华钰不会问，因为这花虽难得，但是本身却并不是什么妖邪之物，只是一种珍贵的药材而已。这么多年来，六界也不是没人取到过这花，只不过数量有限，过程复杂了些。而华钰自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不会对这一味药材问东问西，就像那人间的皇帝不会问那人参灵芝的来历一样。

可是，他却问了，这让绿盈有些为难。有些事，她不该说也不能说。

华钰见她为难，心下更疑，“问你来历也不是别的，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必然是正途得来的。只是这花太过珍贵，我也是年轻时在秦囊那里得见，还只是一片花瓣而已。”

“是那位氓山神医吗？”绿盈似乎识得秦囊。

“难为你认得，现在的氓山神医应该不是他了，他呀，自在惯了……”华钰似乎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面色愉悦。

“不瞒王上，这锦红花正是来自氓山。”绿盈镇定自若，脱口而出，仿佛自己说的就是事实。

“嗯？难道……”华钰心想，莫不是这老疯子听说琮儿大婚，来这里了？

“那倒不是，老人家云游四海，自不是我这等小辈随意见得。只是他的亲传弟子，确实是在这里，姓虞名槿，是三公子的好朋友。”绿盈猜出了华钰的想法，顺势而答。

那就是了，若是说这世上有谁能寻得这样一朵锦红花，除了秦囊那老疯子，别人华钰也不相信了。听到这里，他不禁对这虞槿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

“是那年轻人得到的？”华钰仍有一丝疑问，但也带着一丝欣喜。若这锦红花原本归秦囊所有，又是其亲传弟子所赠，那绝不可能会有他所担心之事发生。但为以防万一，这花还是自己先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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