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瑾戳破了“地宫”的幻象。
钱飞这时候想阻止已经太迟,于是和债务部其他女郎一起追赶过来,凑着“地宫”的门口,往里看去。
冯瑾的实力只是第五境界“冶纯”,并不是能伸出一个手指头破坏真人法身的水平。不过,从特定角度识穿幻象,总比维护一个完整幻象要容易。
在钱飞眼中,随着她的纤纤玉指用力对着虚空伸出,虚空仿佛一大块实心的、立体的玻璃碎裂成了无数片,上下前后都是立体的碎片,其中有一些发出耀眼的金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叮叮当当的缥缈的碎裂声,在空气中若隐若现,连起来仿佛奇特的音乐一般,同时,飘来一股金属的腥气。
这一切很快散去,只见“地宫”变成了黑暗的洞窟,洞壁上铺满了雪白的细骨、羽毛,是被被硫酸洗过而未能完全腐蚀掉的古代天鹅尸骸。
里面低一些的地方同样是一片粘稠的硫酸湖,都是刚才灌进去的浓硫酸。
在那湖面上空,凌空飘着一个人,孤零零地提着一盏灯。
那人天庭饱满,长须优雅,双眼眯缝,显出明显的老冯家的眯眯眼基因。
冯瑾冷冷地说:“大。”意思是父亲。
冯安材回道:“你这逆女!”
钱飞过去见过他,认识那张脸,确实是曙光堡堡主冯安材。
不过,过去钱飞见到的他总是体面悠闲,穿金戴玉,现在的他却风尘仆仆,衣衫破烂,满是窟窿。
外在的光鲜与内在的脏活并存,或许这才是曙光堡宗门的真面目。
人类真人的威压,再也没有掩饰,像一堵透明的墙那样弥漫过来。
冯瑾流着泪说:“老瓜皮!从一开始你就造了这个地宫幻象,把天色坊的人骗得团团转,刨了天鹅的祖坟,还把天色坊他们的人全部害死了。你还能做一点人做的事吗?”
冯安材怒斥:“今天本来可以命令你来的,可你却抛下家里不管,不知道跑去哪里浪,我才只好亲自辛苦前来。”
冯瑾还要再骂,耳边却听到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原来这一切竟然是这样?”
那不是钱飞的声音。
债务部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惊愕地回头,只见……王十浪浮空站在旁边。
他把断掉的胳膊吊在胸前,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绷带,也贴着“地宫门”的门边往里面看。
钱飞觉得不可思议,说:“王……王兄,你又来了啊?”
王十浪温暖地一笑,这种“硬汉柔情”的感觉让钱飞头顶发麻,简直全身不自在。
他微笑答道:“此前出去之后,他们都觉得你们在那菌丝丛中是凶多吉少了,但我还不死心,至少想要帮你们收尸。能看到你们都安好,实在愉快。不过,没想到我听到了更为惊人的事情,这才是所谓地宫的真相么?”
他转向冯安材,厉声吼道:“你不要逃,必须给个交代!”
冯安材笑眯眯地说:“我不会逃,至少也要先把你们灭口。”他的笑容变得更阴森了一些,声音低沉地说:“小瑾,也包括你。”
冯瑾眯着眼,额头上流下冷汗。
突然,空气中浮现出几百个若隐若现的古代盔甲士兵,凭空漂浮,对着钱飞一行冲来!
钱飞一行立刻后退,想要躲闪,却见那些幻象士兵在半途被粗大的闪电打得粉碎。
只有王十浪留在原地没有动,张开双臂,闪电照亮了他的脸庞。
王十浪面如寒霜,说:“冯堡主!有我琉璃宫弟子在这里,你再看这广大的硫酸湖,你以为自己还可以为所欲为么?”
说话间,无数的闪电在硫酸湖上升腾坠落,持续不停,整个洞窟都变得比阳光白昼还要明亮刺眼。
“噼啪!噼啪!”
这可怖的无死角广域范围攻击,硬碰硬地克制了所有大规模的幻象:无论面前是真还是假,范围攻击都一视同仁。那已经远远超过了王十浪身为合元境界的自身实力。
钱飞失声喊道:“感天应地阴阳交殛大悲赋!”
在钱飞在刚穿越来不久,接触到琉璃宫的功法的时候,就深深感到他们对于电磁的运用很是不凡,因为他们的功法之中重点在于阴极与阳极,号称为“阴阳之术”。
这从一开始就震撼了钱飞,因为在他的穿越前的记忆中,无论是宙斯、皮卡丘还是哔哩哔哩的御坂美琴,都没有研究过“何为阴极何为阳极”呀!
显然琉璃宫修仙人士对电的认识更为深刻……
净草也听说过这个绝学,脸色大变:“什么?这就是大悲赋?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李木紫严肃地说:“正常情况下,要融密境界才能用得出这一招。王师兄虽然借了地利,但他这也是在拼命了,无论此战胜负,他都是必死。我们岂可袖手旁观?”
王十浪回头望着他们,却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他说:“道友们,我也是有私心的。此前感到这硫酸湖,我何尝不是狂喜?这宝藏资源,如果为我琉璃宫所用,今后再也不需要担心黑石山、血红山庄的威胁。而如果为我一个人所用呢?我是不是能成就什么霸业了?你们不要笑,我真的这样想过。”
钱飞忙说:“不,大侠你何必顾忌我们的面子,反而故意自污?你的孤胆之义,我们都看得见。”
王十浪摇头,说:“我这一次为什么再来?虽然说是放心不下你们,可以说得很好听,但我真正忘不了的,还是这硫酸湖啊。是为了我的私心。”
李木紫目光炯炯有神,说:“王师兄,你说的可与你做的不一样。”
王十浪笑了起来:“哈哈,没错,我毕竟是琉璃宫的王十浪!锄强扶弱、舍生取义,固我所愿也!”
闪电的威力变得更加强劲。
冯安材全身泛起金光,他既然是真人,肉身就早已全部脱胎换骨,全身都是庚金构成,导电率乘,被电得不亦乐乎。
这个中年人全身一抽一抽,像是在跳着滑稽狼狈的舞蹈,咬牙切齿,艰难地骂道:“……小杂种。”
钱飞叹道:“王兄,你是一个真正的豪杰。”
王十浪再次回头望向钱飞,想要拜托他们照顾自己的妻儿。他今年三十岁,已经结婚十二年,育有两个女儿。
不过,这次王十浪并没有说出口,又转回头去。
他想,即便我不特意开口相求,他们也不会不理,宗门里也会有所照顾的,我又何必哼哼唧唧地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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