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惠赢气势汹汹地来到钱飞的笼子前。笼子前的三个守卫知道惠赢法师乃是宗门的贵客,连忙让开路。
钱飞原本眼前一亮,觉得有机会挑拨惠赢与海东青的关系了,但随即变了脸色。
因为惠赢根本就不是来好好说话的。
这胖和尚弯腰往雪地里一抹,就拾起了一根三尺多长的细冰棱,那冰棱半透明地映着摇晃的火光。
对于以氟氯碳为代表的制冷剂,刻骨寺僧人都是有所修习的。实际上,他们驱使寒冰真气的能力,虽然不如黑石山,却在霜风岭的人之上,如果不考虑唐心纯那个异数的话。
从雪水里捞出一根冰棱,这以惠赢的功法修为来说,可以随意为之。
惠赢毫不犹豫,攥着冰棱就对着笼子里捅去。
“好小子,拆我的台。真以为我刻骨寺是好欺负的。招子给我放亮一点,好不?眼下是你落在我手里,不是我落在你手里了。当初你让我吃的苦头,现在我要加倍奉还!”
钱飞在笼子里左右腾挪,上蹿下跳,躲得不亦乐乎。最后“空手入白刃”,双手一拍,夹住那冰棱。
随即冰棱当场融化,而钱飞一边抖手一边哇哇大叫:“好冷,好冷,哎哟!”
旁边的看守,还有稍远处的围观人等,都在哄笑。
惠赢得意地冷笑一声,再次俯身抓雪,这次抓出两根冰棱,左右手各一根。
钱飞伸手一拦:“且慢,我有一些好事告诉你,你想知道吗?”
惠赢一愣,随即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而周围人等简直是欢呼起来:“他招供了,他招了!”
钱飞露出迟疑神色,看了一眼身边的看守。他想和惠赢密谈。
看守粗鲁地说:“怎么?不想让我们听?”
惠赢也有些为难。“屏退左右”虽然是常见操作,但是这些看守毕竟是海东青的手下。而惠赢只是个来访的客人,还没资格命令看守离开。说穿了,连惠赢和尚自己都在看守们的监视职责之内。
钱飞固执地抱住膀子:“给我笔墨纸砚,我写下来。要我口说,那我是不肯说的。”
惠赢抬抬眉毛,命令看守:“去拿。”
看守中的一个,很不乐意地走开了。过了半晌,他提着一根木棍过来,木棍的另一端有毛……
惠赢跺脚:“这边要的是毛笔,不是马桶刷子!”
围观人等之中,这次却没有哄笑,反而在疑惑地交头接耳。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哪怕一把年纪了,也不清楚毛笔是什么样子。
这就是钱飞这次密谈的基础:血红山庄作为一个高大上的修仙宗门,识字率低得令人发指,连偏僻乡村的农民都不如。
因为农耕文明其实已经是一种文明的形式了,而血红山庄擅长的乃是渔猎、是与野性大自然融为一体。
大自然有大自然的语言,有风的气味、溪流的声音、狗熊的粪便等等,来传达无比丰富的信息。在这里下的功夫多,那么在凡人文明那里下的功夫不免就少。
猎户的家传秘笈,上面满篇都是图画,而惠赢推销给他们的子母券也是特制的,上面印着各种象形符号,例如用元宝表示一百,用熊头表示一千,用鹰头表示一万……
最终,看守还是弄来了笔墨纸砚。
于是钱飞在膝盖上铺开薄纸,写道:“这一条没有什么用,我只是想确认他们识不识字。不识字就太好了,因为我与你的笔谈,不想让他们知道详情。”
看守们探头过来,皱着眉头,仔细看着钱飞的笔走龙蛇。面对着明显挑衅性的字句,他们一脸懵圈,显然是不识字的。在文盲的眼里,所有的文字都是密码。
惠赢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看守们,心领神会。
无论钱飞说出什么情报来,只要是惠赢单方面地知道,而海东青不知道,那么惠赢就能拥有优势。即便海东青不想买子母券,或许惠赢也能找到办法让他买下。
钱飞继续写道:“你与我是利益一致的。”
惠赢不解,问:“此话怎讲?”
钱飞写:“现在如果你把子母券卖给海东青,他最多只会拿出一些闲置的流动资金。但我想把他的家底全部铲光,比方说多情剑这样的法宝,全都抵价用来购买子母券,交给你。这样,属下们来救我时,海东青才会被充分削弱。不仅他一个人,我还会鼓动他的手下们都把全部战斗力都交给你。”
惠赢接过这张纸,反复读了四五遍,胖手微微发抖,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有这种好事?
但是显然钱飞没有必要骗他,两人的利益确实是一致的。
哪怕海东青多留下一件法宝在身边,也会让钱飞的脱逃难过一分。虽然钱飞用来还款的钱财可能有不少,但是把海东青以及所有手下的家底全部弄到手,对惠赢的吸引力也同样大。要知道,很多猎户的家底都是几代人传承下来的。
惠赢还回想起,钱飞做事本来就是这个风格。
他和你敌对的时候,会让你很难受,但是他的道理总是很明白的,对事不对人。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也不会故意与你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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