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的确,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收义子的。
这一点,即便是蓝玉也不得不承认。但是承认归承认,他却还是不认为收义子,有什么不好。至少在蓝玉看来,好处是不少的。义子唯他蓝玉马首是瞻,在战场上敢拼敢杀,不管是冲锋陷阵,还是攻城略地,用起来都极为顺手。
因此,蓝玉自然舍不得遣散。
面对韩度眼神灼灼的目光,蓝玉尤自不服气的说道:“他们的确是没有收义子,但是皇上不也一样收义子吗?”
这话说的!韩度都气的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难道皇帝能够做的事情,你蓝玉也能够做得吗?
韩度左右看了一眼,见四周无人,便压低声音在蓝玉耳边说道:“皇上收义子,那是因为要打天下,难道你也想要打天下?”
蓝玉脸色陡然一变,他虽然嚣张跋扈,有些无法无天的样子,但是他最为崇拜姐夫常遇春。他知道常遇春对皇上的畏惧,因此连带着他对老朱也是极为畏惧。
“咱,咱可没有这个想法,咱就是觉得义子用起来顺手罢了。”
韩度眼神沉重的摇摇头,说道:“再顺手你也不能用,可以说除了皇上之外,谁都不能用。要不然,你以为你比开平王还聪明,难道你都知道的事情,你以为开平王会不知道?但是你看见开平王有收过义子吗?”
蓝玉闻言,顿时一阵失神,难道自己真的是错了?
蓝玉从小就跟着常遇春打仗,可以说他一身行军打仗的本事,都是常遇春教他的。因此,蓝玉对于常遇春有着十足的迷之相信,只要是涉及到常遇春的事情,他都会下意识的选择相信。
难道,自己真的不能收义子?
见蓝玉的心智已经产生动摇,韩度再趁热打铁加上一把火,“兄长,咱知道兄长和那些义子感情身后。可是兄长想过没有,你现在贵为国公,可是手里的兵权却没了。若是让他们继续跟着你,往后可是前途未卜。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让他们恢复本姓,愿意继续留在军中效力的,便让由得他们,以后有机会你还可以帮衬他们一二。那些厌倦了沙场搏杀的,干脆就此给他们一笔钱财,让他们回去做个富家翁,娶妻生子安乐一生,岂不是也是一件好事?”
韩度相信,蓝玉的这些义子,肯定是各有各的心思。
有人的确是因为报恩,才不得不留在蓝玉身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想着过太平日子了,毕竟这世上嗜血的疯子还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是渴望能够过太平日子的。如果有机会离开,这些人肯定不会错过。
不是每个人,都有着勃勃野心,想要出人头地的。毕竟很多人拼命一搏,为的也不过是能够三餐吃饱,衣食无忧的过完一辈子而已。
当然,人到一百,形形色色。有着想要过安乐日子的,自然也就有着心怀异心,想要踩着别人的骸骨出人头地的。
“这,事情太过突然,让咱想想,好好想想。”蓝玉一时之间也有些迷茫了,不知道是该听韩度的,还是不听。
从蓝玉的本心上来说,他是相信韩度的话的。毕竟韩度为了救他,抱着传国玉玺在奉天殿门外跪了三天三夜,这份情谊,他蓝玉不会忘的。而且,韩度的话也的确是有道理,他的姐夫那么受皇上恩宠的人,都没有收义子,或许这义子真的收不得?
常遇春有多受皇上恩宠,蓝玉可是一清二楚,他对姐夫的崇拜也是因为这些。常遇春暴卒之后,得到消息的皇上竟然挥泪赋诗,并且命人绘制常遇春身穿龙袍的画像。可见其恩宠之盛,在整个大明无出其右者,就算是徐达也远远比不上。
蓝玉崇拜姐夫,自然也崇拜他所受到的这份风光。蓝玉羡慕之余,也并不是没有渴望过,有朝一日,他也能够有如此风光。
原本,蓝玉以为他这次在捕鱼儿海彻底破灭北元,**绩已经不必姐夫差了。即便是还不能够受到和姐夫一样恩宠,皇上也应该对他礼遇有加才是。
可是,让蓝玉万万没想到的是,班师回朝的他不仅没有受到丝毫的礼遇,反而因为被人弹劾,导致下狱。如此强烈的希望和落差,说蓝玉心中没有对皇上的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后来,被放了出来,还受封梁国公,蓝玉心中的怨气也难以解开。可是现在听了韩度的话,却是让他不由自主的深思。当初他姐夫那么大的功劳,但是却从来没有收过义子,而他却收了近百义子,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的确是远远比不上姐夫。
从这一点上来说,皇上没有给他和常遇春一样的礼遇,也的确是说的过去。
蓝玉如此想了一番,心里的怨气竟然消散了。
“那兄长就慢慢想吧,咱就不打扰你了。”韩度见蓝玉神色当中有了明悟,知道他已经不再抵触。为了避免适得其反,也不好继续逼迫他。干脆就此告辞,给蓝玉一个安静的环境,让他仔细思量清楚的好。
......
韩度离开梁国公府,没有回去,而是直接折向皇宫,求见老朱。
来到奉天门外面,韩度找到一个守门的宦官,走上前悄悄递过去一小卷宝钞,低声说道:“皇上今日心情可好?本侯想要求见皇上。”
宦官也是认识韩度的,笑眯眯的手腕一翻,将宝钞收到袖袍里面。笑着说道:“多谢侯爷赏,皇上今日心情甚好,不过现在正在听几位国子监博士讲经义。侯爷还是稍待片刻吧,等皇上忙完了,奴婢一准就去通禀。”
没辙,韩度只好在这奉天门等着。
好在经常都有官员在这里等候着老朱的召见,因此这里早就准备好了休息等候的地方。也不用韩度呆呆傻傻的站在这里,可以去旁边的房子里坐在等候,还有茶水和点心奉上。
过来近一个时辰,总算是等到老朱空闲下来了。
韩度跟着宦官一路来到奉天殿。
韩度径直走进去,朝老朱拜下:“臣韩度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啦,平身吧。”老朱对韩度中规中矩的礼节有些无奈。按照常理来说,朕把宝贝公主都下嫁给他了,他应该也尊自己为父皇才是。
不过韩度也有时候会直接叫老朱父皇,但那是在只有一家人在的时候。只要是在朝堂,或者是有群臣在的时候,韩度从来都是尊称皇上。
老朱刚开始的时候,还对韩度如此懂礼节感到满意。可是时间一长,次数一多了,老朱就总是觉得有些无奈起来。
老朱对于那些时时刻刻把父皇挂在嘴上,想要攀附皇家的驸马看不过眼。但是对于韩度这样,时时刻刻君臣之道分明的驸马,也有些不平之气。
“谢皇上。”韩度也不客气,微微一拜之后,就从地上站起来。
老朱看了韩度两眼,只觉得韩度经过这两年的琢磨,褪去了年少的轻狂,有种才华内敛,沉稳有力的气质。相比起以前的韩度,现在的他更是让老朱欣喜。
“说吧,你来求见朕,有何事?”
韩度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不见,沉吟一番之后说道:“皇上,臣刚刚从梁国公哪里得到一个消息......”
韩度将当初吴思说的情况和蓝玉说的,全部一五一十巨细无遗的告诉了老朱。
老朱何等老练之人,仅仅是一听就脸色一变,显然他也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同寻常之处。
“继续说。”
于是,韩度只好把自己的猜测,全都向老朱抖落出来。
老朱听完之后,从龙椅上坐了起来。慢慢的在丹陛上踱步,半响过后,转头看向韩度,说道:“你的猜测合情合理,即便是这个蓝平没有问题,那蓝玉的其他义子当中也一定有人有问题。”
“是的,皇上,臣也是这个想法。”韩度目光跟着老朱苍老的身躯移动,附和着说道。
老朱走到龙椅面前,重新坐下,满脸轻松的看向韩度问道:“那你想要怎么处理这件事?直接派人将蓝玉的那些义子给抓起来?”
韩度闻言神色一凌,深知老朱根本就不是在调侃自己,而这些话就是老朱自己心里的想法。
老朱从来都是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有时候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
韩度敢保证,如果今日不是自己前来禀报的老朱。而是让老朱自己查到了蓝玉的义子当中有居心叵测之辈,那老朱不会有丝毫顾忌,直接就会将蓝玉的那些义子全部下狱,一个也别想逃脱。
“臣已经劝过梁国公,让他将那些义子全部恢复本姓遣散出去,愿意继续在军中效力的,让他们在军中效力。想要卸甲归田的,给他们一些财物,让他们回去做个富家翁。而蓝玉对此,也有些意动。”韩度低着头,解释了一番,然后就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候着老朱的判决。
过了许久,殿内才回荡起老朱的声音,“你啊,还是有些太过宅心仁厚了。”
韩度心里顿时一凌,以为老朱是对自己的提议不满。如果连这都不满的话,那就没有说的,老朱肯定会再次举起屠刀了。
好在老朱接下来的话,让韩度松了口气,“不过你既然想这样做,那就依你吧。嗯,回头朕会嘱咐太子,到时候让他和你一起去。”
“谢皇上。臣就此告退。”韩度脸上一喜,不敢再打扰老朱,想要就此离开。
可是老朱却忽然叫住他,“等等。”
“皇上,请吩咐。”韩度以为老朱还有什么安排,便主动说道。
老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目不转睛的看着韩度,问道:“听说,你带着安庆去了教坊司?你知不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你让朕的脸面往哪里搁?”
韩度闻言顿时气息一窒,尴尬的笑了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藏在鹿皮靴子里的脚趾,差点都抠出一个一套三进的宅子出来。把人家的女儿带去教坊司这样的地方,还被人家知道了,责问上来,这的确是太过尴尬了。
不过,这也不是自己要带安庆去的教坊司啊。是她自己非要去的,不去还不行。
更何况,安庆去的时候也是女扮男装过的,根本就没有人会认识他,怎么会让人知道?
想到这里,韩度陡然一惊,是啊,安庆是女扮男装去的,寻常人根本就认不出来她,那老朱是如何知道的?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韩度的脚后跟,一路向上,冲到了天灵盖。浑身上下,都差点被这股寒意给冻僵。
韩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锦衣卫,只有这些家伙才会如此的无孔不入,什么都能够探听的到。
老朱当年就有想要设立锦衣卫的想法,只是被韩度以代价太大,并且效果不明显,以及会后患无穷给挡了回去。
甚至,韩度还借此提出了密折制度。反正从那时之后,老朱就沉浸在密折里面,玩的不亦乐乎,挺是欢快的。
但是谁能够保证,老朱就会因为有了密折制度,而彻底放弃设立锦衣卫?锦衣卫的确是弊端不少,但若是小规模的设立的话,不仅弊端大大减少,而且还会变得更加隐秘,更加不让人察觉。
韩度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了明悟:老朱一定是设立了锦衣卫,要不然他不可能知道安庆去过教坊司。当然,也有可能现在这些不叫锦衣卫,不过其作用肯定会和锦衣卫差不多。
“臣,臣知罪。”面对证据确凿,韩度还能够说什么?他总不能推脱说,这是安庆非要去的吧?虽然事实上就是如此,但是韩度作为安庆的驸马,该有的担当还是要有的。
老朱见到韩度没有辩解,直接认罪,好似反而高看了韩度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是连对韩度的警告都没有,便挥手让韩度退下。
老朱刚才这是想要干什么,对自己的敲打?韩度摇摇头,有些猜不透老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