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江宁罗家。
罗振阳、罗冠父子,坐在老宅演武场边,一座凉亭下。
现在的罗府,乃王爵宅邸,制式、规模惊人,却将当年的老宅,完整保留下来。
“冠儿,可还记得当年,你嘴馋爬树,被为父抓到后,打了一顿的事?”
罗振阳笑着开口,抬手指了指,演武场边上那株枣树。
四百年岁月,它虽已空了心,却仍苍翠一片,枝叶间挂着一颗颗拇指大小,通体灿红的枣子。
罗冠点头,“怎不记得?当初父亲下了狠手,从那以后儿子就再没有,吃过这颗树的枣子。”
“嗨!如今想来,是为父对你太过严苛了,你心底不要怪我才是。”罗振阳脸上有几分复杂,似想到了当年,那个倔强少年的身影。
罗冠摇头,“父亲说的哪里话?若非您,儿子注定平庸一世,又岂能有今日。”顿了顿,他继续道:“您的严苛,儿子从未怨过。”
罗振阳笑着点头,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提这些了,但如今枣子熟了,为父还真有点馋这一口,你去摘一些来,咱们父子都吃几颗。”顿了顿,他继续道:“这果树,还是你娘在的时候,亲手种下的。”
罗冠起身,“是,父亲。”他没动用修为,如小时候一样,轻松爬上枣树,捡最大、最红的摘了一捧在兜着。
回来的时候,罗振阳靠着椅背,身体沐浴在秋阳中,嘴角带着几分笑意,闭眼似沉睡。
罗冠脚一顿,他缓缓呼出口气,先将枣子放在桌上,又脱下外袍,轻轻盖在父亲身上。
沉默了一会,他握住父亲的手,轻声道:“爹,您不放心儿子,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等我回来,是儿子不孝顺。但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不要有所牵挂。”
“关于娘,您虽然没多说,但儿子知道您一直,都没有放下她。儿子跟您保证,只要娘还在世,我一定找到她,将您想了她一生,守了她一生的事,全都告诉她……您并未辜负我娘。”
“还有罗家,儿子虽然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但我会照拂后人,您也不必担心。令儿子惭愧的是,直到今日都没有,让您看到孙子、孙女,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实在不行,就过继一个小辈,总不会让咱们这一支断了香火……”
絮絮叨叨越说越乱,罗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表达什么,只是想让父亲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握着的父亲手掌,此刻已经变得冰凉。
一瞬间,罗冠泪如雨下,他总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对父亲的状态有所预料。可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父亲死了,彻底离他远去。
“爹!”
……
守灵七日后,罗父大葬。
这一天,整座江宁城,变成一座白色的海洋,无数布幡高挂,纸钱铺满了地面。
罗冠扶棺出府,将罗父葬在了,罗氏祖坟中。
大伯、二伯、四叔、五叔……他们兄弟间,早已为罗父留好了位置,今日地下团聚。
安葬、覆土、圆坟……罗冠跪在石碑前,看着碑文刻字,眼神有些恍惚。
不远处,女帝犹豫再三,还是出列向前,她今日一袭白裙,倒像是穿了重孝。
又从人手里,取来一条白布,缠在额头后,随他一起跪在坟前。
儿媳……她自然是不敢自居,但今日此刻,看着罗冠一人,独自跪在坟前,女帝一颗心,竟忍不住微微刺痛。
她已知,父子当年旧事,更知罗父是罗冠,在世上最后的亲人。大道修行虽注定孤独,但这种刻骨铭心的离别,依旧摧人心肝。
“陈太初,节哀。”女帝犹豫再三,轻声开口。
罗冠恍惚回神,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他未开口,是怕自己失态,更因为此刻,他的状况不太对。眼前,有虚影不断闪烁、凝聚,竟渐渐的与此刻,眼前一方天地重合。
不,不对,虚影与眼前的天地,虽已经重合,却没有眼前罗氏祖坟中的这些土包。一念而动,虚影变化,竟有一座座坟浮现,最后一座正是,罗父所埋入的坟。
这一刻,一份归属、一份关联,出现在他与这座天地之间。
原来,彼岸就在脚下。
可如今,罗冠却已顾不得这些,任狂风掀起衣袍,任天穹之上风云变幻。
帝后蓦地瞪大眼,看着跪在身旁的罗冠,感受着自他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压力。
如巍峨神山,破开重重云层,直冲九天!
葬礼结束,罗冠仰天倒下。
他被送入罗氏祖祠,帝后亲自照料,检查确定没事后,她退了出来,“吩咐下去,陈太初未醒来前,谁都不得打搅。”
罗冠昏迷,一来是伤神太重,又逢境界突破,未曾做好应对。但问题倒不严重,他这一次突破,似与常人不同,随其自然更为契合,或许沉睡一场,反而更有好处。
而帝后,则亲自守在祖祠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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