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但是,在我们大多数读书人看来,您是在害他们,害我们的后代子孙,万一有一天女子可以参加科举,那么会有大量的男子落榜。您在探路的过程中,伤到了他们。”曾原正色道。
方运渐渐提高声音,道:“蛮族南下,景国摇摇欲坠;五妖山作乱,圣元大陆危及四伏;四海龙宫与人族离心,隐患暗藏;妖界即将发起第二次两界山大战,人族危在旦夕。我知道,你以为我会说,人族被那么多外敌伤害你们不谈,只谈区区女子学堂的危害,不,我不会这么说。即便人族被亿万外敌包围,人人也可以指出我的错。我真正想说的是,以我人族目前的进步程度,在妖界大圣回归之时,有可能守住两界山吗?”
“可能性微乎其微。”曾原道。
“所以,人族需要大变革,需要冲击所有人观念的大革新,方可有一丝机会!我所作的一切,无非是从万千虚无缥缈的道路中,用我的血与肉,探出一条可以大幅度增强人族力量的道路。所以,我从不在乎那些人的指责,但我也希望,你们不要阻挠我。为了探索这条路,我已经精疲力竭,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向你们解释和证明。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让结局证明对错。”方运道。
曾原盯着方运的双目,从中看到比山岳更坚定的目光,看到比夜空更深邃的眼神。
曾原点点头,道:“我只是您的执行者,并非您的反对者。既然您坚持打造女子学堂,我不会反对,只是想让您考虑清楚后果。在我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拿女子学堂来攻击您,或者是宗雷两家,或者是一些读书人,他们一旦科举失利,定然会认为若是把用在女子身上的精力钱物用在他们身上,他们定然能高中。”
“遇到险阻,经历失败,若不能第一时间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认识自己的不足,之后再寻找他人或外界原因,那这种人永远成不了大事,无须在意。”方运道。
曾原微笑道:“既然这种人无须在意,那我劝您一句,掌握人族走向的,永远是圣院与众圣世家。即便是您,也应该明白,这些年若没有一些众圣世家的支持,您早就被柳山扼杀,我说的可对?”
“你的话有道理。”方运很有技巧地回答。
“照现在的形势看,《民报》只要继续发行,无论是否用俗体字或白话行文,都会有大量人购买。只要圣院解禁,《民报》必然席卷圣元大陆。所以,您既然在女子学堂上激怒了一些重男轻女的保守读书人,就没有必要为了取悦那些普通百姓而得罪那些坚持正体字的保守读书人。天下百姓虽多,但却无法影响您分毫。”曾原道。
方运淡然一笑,道:“看来,你误会了《民报》的定位。提供给读书人的,有《圣道》和《文报》,给官员看的,有各国的邸报。我创办《民报》,就是要给百姓看的,跟他们是否影响我无关。至于那些坚持正体字的保守读书人,我推荐他们去买《文报》和《圣道》,《民报》或许不适合他们。”
“《民报》是给百姓看,但您的一举一动,都要做给圣院与读书人看。就如同,您不能永远随心所欲,办《民报》也是如此。”曾原道。
“你说的没错,谁都不可能永远随心所欲,不过,很多时候做人做事,不能忽视他人反应的问题,但也不能太在乎他人的态度。比如,女子书院涉及到利益之争,我可以从反对我的人那里得到反对的原因,也就是获得一定的信息。但反对《民报》白话化和俗体化的人,他们所能传达的,只是愿意或不愿意、喜欢或不喜欢,我无须太在意。”方运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您这话很有道理,学生定然牢记,只不过,即便是反对俗体字的人,也有充分的理由。”曾原道。
“那你说说看。”方运道。
“首先,车同轨、书同文等道理,人尽皆知,用相同的文字书写,对人族非常重要,当年六国一字多体,极为混乱,连孔圣都指出过,最后秦皇才能解决。其次,《民报》主要是为了向百姓传达……用您常说的词语,便是传达信息,统一的文字才能保证信息正确,避免有歧义。至于其他的好处,还有很多,我就不多提了,想必您也知道。”曾原道。
方运微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只问你,你是希望天下大同,人与人等,平民与世家等,还是认为人分高下,世家子弟当享受特权?说你的心里话,不可有丝毫隐瞒。”
曾原愣了数息,无奈道:“人族圣道,本来就有矛盾之处。有人说,孔圣的天下大同,是指恢复周礼,天下有序。荀子也说,人族当分高低贵贱。但是,还有人说,孔圣的恢复周礼,只是封圣前的理想,封圣后,孔圣纵观历史长河,所谓的天下大同,自然是各司其职,但人与人等。读圣人书,学仁义礼智信,身为华夏儿女,骨子里自然有人与人同的想法,但实际上,大多数人不得不承认,人是分高下的,我们是世家子弟,受前辈荫庇,享受一些特权也无妨。”
“所以,你反对俗体字,反对白话文,当然,用‘反对’未必确切,至少,你认为正体字与书面语更佳,更适合现在的人族。”方运道。
曾原一愣,隐隐明白方运的意思,但又想不透彻。
方运道:“我是寒门子弟,你是世家子弟,你我对对方都有一定了解。那么我问你几个很简单的问题,我所写的俗体字,笔画大都比正体字少,那么,是正体字容易记忆,还是俗体字更容易学会?”
“自然是俗体字更容易学。”
“很好。我是寒门子弟,你是世家子弟,若你我头脑相差不大,一样聪明,学习一百天,只学正体字,谁学会记住的文字多?”方运问。
“应该差别不大。”曾原试探着道。
“你当年读书,每天早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有下人照顾,送你去世家学堂,一直学到中午,然后吃一顿搭配合理的膳食,经过午睡后,继续学习,到晚上回家,几乎不用考虑其他的事,我说的可对?”方运问。
“是的,我们世家子弟大都是如此上学读书。”曾原有些明白方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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