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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跳,傻站在这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去洗澡睡觉?不许再熬夜玩手机啊,被我抓到非揍你不可。”
为了表示自己说到做到,跳妈握着拳头对谢跳挥了两下:“快去快去。”
跳爸慢悠悠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咯,回房睡觉去咯,对了跳跳,桌上有洗好的车厘子,拿回屋里吃去,昨天你不是说想吃吗?”
谢跳没心思吃什么车厘子,她大声问:“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我说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妈!”
跳妈给了跳爸一记重击:“那是我付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跳爸很委屈,同时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没钱嘛,我要是有钱就我买了呀,车厘子我拎回来的我洗的,我还不能跟闺女说一声了?”
两人很快斗起嘴来,谢跳望着这熟悉的一幕,头一回感到有种荒诞的恐怖感,“世界”像是个违禁词,即便能从她嘴里说出来,也会被自动屏蔽,就跟自己一样,不会思考不会怀疑,谁能在做梦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做梦呢?
即便梦境非常不合理。
跳妈回房前又威胁了谢跳几句,谢跳跟失了魂一样走回房间,没心思洗澡睡觉,往日熟悉的家陡然变得无比陌生,她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的不真实。
谢跳在床上呆坐了十几分钟,突然起身去书房。她读书成绩一般,很多同学在毕业后就把书卖了,但她家没有,跳妈跳爸把谢跳用过的课本作业什么的留在家里,从幼儿园发的绘本到大学专业书籍,全都整整齐齐放在最左边的书柜中。
透过防尘玻璃可以看见许多谢跳的照片,据说她出生后跳爸特意买了昂贵相机记载她长大的过程,谢跳打开书橱,里头不仅有上学时用的书,还有很多她小时候的玩具衣服。
跳爸把它们整理起来放进了收纳箱,谢跳随手拿起一件,脑子里就会立刻浮现出有关这件衣服的往事,相簿里的自己从小小的婴儿一点点长大成人,每张照片上还都标注着日期——这些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难道二十四年的陪伴与爱,都是她做的一场梦吗?
谢跳不敢再看下去,她觉得自己没有面对现实,去戳破虚妄泡沫的勇气,她眷恋于眼前的幸福,哪怕知道幸福只是表面的风平浪静。
所以她猛地将书柜关上,像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夺门而逃,径直冲到跳妈跳爸房门口拼命敲门:“妈妈!妈妈!爸爸!快开门!”
跳爸睡眼惺忪过来开门,还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女儿像个小贼一样,门还没拉开呢,已经窜上了大床,拉起被子从头到脚把自己死死捂住。
跳爸顿时睡意全无,原本想指责女儿这么晚还不睡的跳妈跟他对视一眼,围着床上鼓起的包关心不已。
好一会儿后,谢跳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因为拱床的行为,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狼狈极了:“妈妈,今晚我想跟你一起睡。”
跳妈当然不会不答应,随后她给了跳爸一个眼神,跳爸便很有自知之明的走过来抱起自己的枕头,一步回头往隔壁次卧去了,脸上表情相当哀怨。
跳妈也没有问女儿为什么突然想跟自己睡,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拍着谢跳,像小时候哄小跳跳睡觉那样,一下一下又一下,嘴里哼着小调,谢跳悄悄靠近妈妈,搂住她的腰。
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谢跳是带着眼泪入睡的,跳妈看见她眼角的泪水,用手指拭去,目光温柔地凝视着熟睡中的女儿。
之后一连半个月,谢跳都没去过戚家,最先察觉到的是李芽,她跑来问无名:“谢跳是不是在躲着我们呀,昨天我跟妈妈出门看见她了,她却装作没看见我的样子跑掉了,我给她发消息她也不回。但她更新朋友圈了呀,她们一家去农家乐吃铁锅炖大鹅了。”
无名问:“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已经完全好了!”李芽马上被带偏,她激动地跟无名描述着近视眼贴的神奇之处。“用起来超级舒服,每次用完后都感觉眼睛水润润的,之前长时间写题老是眼睛发酸,用过后就没这种症状了!”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李芽蹬蹬后退到门口,满是期待道:“你考考我,快,考考我。”
无名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展示给她看,这个距离要是以前,李芽得眯起眼睛才能看个囫囵,这一回却没有。非但没有,她甚至还瞪大眼睛念了出来:“我是猪!”
念完便恼了:“我才不是猪!”
无名道:“好了就不必再用了。”
李芽快步走到她身边:“这个眼贴是哪里来的?效果这么好,是不是很贵?”
无名问:“你觉得块钱一贴贵吗?”
哪怕李芽从小穷到大,也必须承认这块钱一贴的近视眼贴跟做慈善没有区别:“当然不贵!”
无名点头:“你可以走了。”
李芽不敢打扰她工作,乖巧哦了一声转身走人,到了书房门口才想起来自己干嘛来的,连忙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呢,谢跳发生什么事了?”
无名推了下眼镜,她戴的是防蓝光眼镜,不知道为什么,李芽每次看到她戴眼镜都特别紧张,完全不敢在她面前说谎,而且据她观察,不只是她这样,从家里人到公司员工,大家都特别怕戚如故。
戚如故不戴眼镜的时候没人敢跟她对视,戴了眼镜,有了镜片的遮挡,像李芽就敢看她了,可不知怎么回事,越看心越慌,明明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
“她沉浸在一场美梦中,不愿醒来。”
李芽觉得这话神叨叨的听不明白,但下意识道:“如果是美梦的话,不醒也没关系吧?大家都喜欢做美梦啊。要是这个梦有危险,那我们叫醒她不就行啦?”
闻言,无名朝她看了一眼,“叫醒不愿醒来的人,你不会得到感激,只会得到怨恨。”
李芽似懂非懂:“但是人不能总活在梦里,像我就是,哪怕梦里的世界再美好再圆满,我也希望活在清醒的现实里。”
无名静静地凝视着她,好一会儿后才说:“那就去叫醒她吧。”
李芽踟蹰片刻问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无名摇头。
李芽发消息谢跳不回,给谢跳朋友圈点赞评论,谢跳作总回复,路上碰见了也会立刻调头,所以李芽决定主动去谢跳家找人,去之前,她还忍痛割肉买了之前舍不得的那家饮品店出的山间樱花茶,准备拿这个做见面礼。
谢跳深知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所以非必要不出门,李芽这一来,正好把她逮在家里,被跳爸叫下来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语气显得有点差:“你来干什么?”
李芽没想到她这么不欢迎自己,明明之前……她们都已经是朋友了,难道不是吗?
看到李芽露出怯怯的眼神,谢跳又有点后悔,这时跳爸在旁边道:“哎呀,突然想起有点事得出门一趟,我先走了哈,你们在家好好玩,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他分明是不想打扰两个女孩的相处,因为他家跳跳这张嘴,导致她的朋友五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李芽这孩子看着脾气就好,可不能被气走了。
李芽发现谢跳的表情很奇怪,她一直在看跳爸离开的背影,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李芽更加手足无措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提起手里的饮料,干巴巴地问:“要不要尝尝?好贵的,不喝可惜了。”
不用自己花钱的饮料傻子才不喝,谢跳到底做不出赶走李芽的行为,然后李芽就发现,比起看跳爸,谢跳看自己的目光更奇怪、更复杂。
有个词用在这里可能很不贴切,但李芽就是想这么说:近乡情怯。
“你,你还好吗?之前不是说要一起玩吗?我在家里等你很久,你都没来。”
听着李芽小心翼翼又不觉透出亲昵的话,谢跳险些把饮料捏喷,十几秒钟后,她才回答道:“说了又不一定要做到,而且我跟戚如故才是朋友,跟你又不是。”
说完她就后悔了,偷偷拿眼角余光去瞥李芽,没想到李芽并没有伤心哭泣,只是愣了下,然后自己找话题:“我觉得这个茶味道还可以,但32一杯还是很贵啊,你觉得呢?”
李芽并不擅长聊天,她所能找到的唯一的共同话题就是两人对于金钱的抠门,谢跳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颤了颤,问:“……我说话这么难听,你都不生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呀。”李芽笑的有点傻气,“你跟我说话,还带我出去玩,又帮我在坏人面前出气,我把你当朋友就行了呀。”
谢跳心跳如雷,一个没稳住,将樱花茶挤爆了。
李芽惊呼一声,迅速抽出纸巾给她擦,边擦边心疼,心疼昂贵的饮料,也心疼擦一擦要用这么多抽纸。
谢跳骂她:“果然是个超级无敌大笨蛋,怪不得让人虐成那样还能傻乐,人家有一个亿,给你一分你就感恩戴德了是不是?”
李芽不懂她为啥这么凶,但她向来是很能接受自己的缺陷的,而且她能感受得到谢跳没有恶意,于是摸摸头,傻笑两声:“我……”
想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发现谢跳居然哭了,这下吓坏了李芽,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亦或是做错了什么,慌忙安慰,再也不心疼用太多抽纸,恨不得把茶几上那一包全给扯出来好让谢跳擦眼泪。
“你、你别哭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哭……你别哭……”李芽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被带出哭腔,“别哭……”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谢跳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还边骂:“气死我了!都怪你!都是你的错!戚如故那个没良心的,她早就发觉了,偏偏到现在才肯提醒我!亏我还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我要跟她绝交、绝交!”
“还有你!别以为我们是一样的我就会原谅你,让我继续这样过下去啊!就这样过一辈子——”
在李芽不安的目光中,情绪激动的谢跳抹了把眼泪,很蛮横地从李芽手中抢过一把抽纸,擤出超大声鼻涕,红着眼睛跟鼻头说:“……算了,没意思,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芽不解,但不敢问,只能老老实实跟在谢跳身后,看着哭完的谢跳满血复活,抓上车钥匙要带她出门,等李芽系好安全带,谢跳才痴迷地抚摸着方向盘:“从拿驾照到现在,我都没自己开过车呢,这车真好,以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再碰。”
李芽想说这不是你家的车吗?只要你想碰,什么时候都可以碰啊。
然后谢跳油门一踩,跑车绝尘而去,只剩李芽的尖叫回荡在空气中。
谢跳跟疯了一样拼命踩油门,李芽扒拉着车窗放声尖叫,沿途闯了多少个红灯她已经不记得了,她现在就希望自己还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而谢跳在工作日的首都一路飙车一路大笑,配合着李芽被刺激出的生理性泪水——看见这一幕的无名对此相当无语。
当双脚踩到地面,李芽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她泪流满面恨不得拥抱亲吻大地,谢跳也刺激够呛,心跳加速面色惨白,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疯狂飙车,但比起腿软的李芽,她可厉害多了。
“我有话跟你说。”
无名不置可否:“进来说吧。”
她原本是想要出门的,但既然谢跳找上门来,想必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人一路穿过花园走廊进入大厅,李明兰正好也在,谢跳先看她一眼,问无名:“她……李阿姨也是吗?”
无名颔首。
“那一起来吧?”谢跳冲李明兰点点下巴,一副酷炫狂拽的模样。
李明兰不懂怎么回事,但女同志开会她怎么能错过,所以一并跟了过来。
四人在书房里排排坐,谢跳率先叉腰质问无名:“你什么时候察觉的?”
无名:“从有意识起。”
谢跳原本是想骂她不讲义气的,可听到无名这么说后,整个人瞬间卡壳,从有意识起,也就是说,二十四年……自己刚意识到没几天已经这么痛苦,二十四年来都知道自己活在虚假世界里的戚如故,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以前谢跳总觉得戚如故过于不近人情,好像没有感情的石头,现在她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语气不免变虚:“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再不济给我个提示呢?”
无名看着她:“我没有吗?”
谢跳努力回想:“你有吗?”
想了会儿后,她不得不承认,还真的有。
戚如故向来是做大于说的,高中时期她们刚认识,谢跳就很自来熟,再加上自己那会被圈子排斥,人家出身好的看不起她这种暴发户,谢跳又很爱面子,想表现出自己不稀得跟那群人玩,差一点点就要误入歧途搞校园霸凌。
但是在戚如故的影响下,最终谢跳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他人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很恐怖,她绝对不是那种会仗着自家有钱就霸凌别人的人,因为她自己也被人瞧不起,但那时候完全没意识到这些,感觉四肢上系着丝线,一举一动都被控制着。
“那现在你又为什么愿意让我知道了?”
谢跳很不开心。
无名看向李芽:“因为她。”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无名就发现这个世界很奇怪,虽然白胡子老头口口声声说这是她的投胎转世,之所以能保留记忆是因为他的法力——这个说
法连樊珈都哄不了。
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的不稳定,就比如说无名并不是个讨大人喜欢的孩子,李明兰戚晟爱她,姑且还能归之为母父对孩子的爱,戚如新对她好,也能算作手足情深,那秦英悟呢?
他没有自尊吗?喜欢追着对自己不假辞色的人跑?之所以没有取消婚约,不是无名不想,而是一旦涉及到这个话题,所有人都会当作空气,仿佛她从未开口。
甚至于她根本不是个孝顺孩子,她冷漠的毫无温情,这依旧不妨碍李明兰与戚晟疼爱她,这份爱没有底线,她可以仰仗他们的爱去做任何事,因为无论她做什么,他们都会包庇都会宽容,哪怕她针对他们的亲生女儿苗小草。
每天路过的饮品店,上新的饮品数十年如一日没有改变;十字路口发传单的女孩永远会在下午六点钟的时候脱下身上的玩偶服;学校门口的保安没有换班时间,晚班那位从来不在白天出现——比起鲜活的戚家人与秦英悟等人,这些不重要的路人身上没有太多笔墨,就只是没有意义的背景板。
但在这个世界,除了无名没有人意识到不对劲。
在皮翠芬没有出现之前,她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做任何事都会受到阻挠,比如她并没有报f国的皇家香水学院,但莫名其妙便收到了考试通知,又比如说她根本没打算做调香师,但除了这份工作外,她不能做任何事。
她试图参加公务员考试,可每一次都会无疾而终。查看无名的手机短信可以得知,从回国至今,她一共收到过五十失败通知,其中包括“个人资料审核不通过”、“笔试成绩莫名消失”、“面试结果不通过”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失败原因,甚至有一次面试通过,无名以为能够开始自由生活,可公布录取名单时,她的名字神秘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人。
她的成绩通通消失,好像不存在。
白胡子老头说什么这是她的投胎转世,她要这样的转世做什么?
慈爱的母父、富裕的生活、妹控的哥哥、痴情的未婚夫,这些对无名而言没有意义,如果连爱都是被设定好的字句,那么这看似完美的人生便只是扼杀本能的囚笼。
一直到皮翠芬的出现。
时间的齿轮开始转动,世界以苗小草为主角运转,在这之前,哪怕是无名也无法查到真相,如果不是皮翠芬,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是李明兰亲生的孩子。
无名知道白胡子老头想要她做什么,要她为了保住已拥有的财富跟地位针对苗小草,将其踩进烂泥里永世不得翻身,这对“戚如故”来说太简单了,她有无数个方法让皮翠芬永远开不了口,让真相永远不为人知。
是以为她当过皇帝,对权势极为看重,所以给她设套,希望她不择手段的维护现有的豪门生活?
这么做,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之前问你的,有答案了么?”
谢跳茫然地啊了一声,视线迷蒙,无名提醒她:“我问你为什么信她。”
这个“她”不是别人,正是李芽。
“为什么……”谢跳呢喃,“因为她是女主角啊。”
当她说出“女主角”这个字,泪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从眼角落下,谢跳知道她再也无法自我欺骗了,无论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多么幸福,她都必须从这令人沉醉的梦境中睁开双眼,直面残酷现实。
是的,只有作为女主角的苗小草出现,故事才能往下讲。
白胡子老头为无名带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转世,只是一个在他能力范围内所能做到的最接近真实的虚假世界,他想得到什么,而能让他如愿以偿的只有她。
无名没有按照他规划好的路线走,在这个世界的二十四年,唯一给她带来意外的,只有李明兰跟谢跳。
无名尝试过从一些重要的角色身上着手改变,但除了李明兰跟谢跳,其它人都不行。
谢跳颓唐地坐倒在椅子里,她屈起双腿踩在椅子上,双手抱住自己,没精打采地说:“当然啊,你,我,李明兰,堪称大恶毒女配好不好,前期苗小草受的罪有分之二都是我们仨干的。你是想要搞死真千金维持自己地位的假千金,李明兰是是非不分只爱养女的偏心亲妈,而我是你的狗腿马仔,为了能接近戚如新拼命讨好你,为你冲锋陷阵搞苗小草。”
李明兰跟李芽都神情恍惚,谢跳朝她们母女俩看过去:“得亏你跟我一样是穿进来的,不然要是没有你,李阿姨肯定要把苗小草虐的死去活来。”
见李明兰跟李芽依旧不甚清醒,谢跳重重叹了口气:“你们俩怎么回事,是不是得我把剧情说一遍才能想起来?”
虽然已经穿了二十四年,但谢跳对于故事情节依旧记忆犹新。倒不是故事本身有多好,而是抠门的她花了钱,被气到差点吐血。
故事要从身为真千金却被第一个恶毒女配皮翠芬调换身份的苗小草开始,不过按照原本的情节,苗小草应该是在二十六岁才被接回戚家,因为身为高级调香师的假千金戚如故在配制香水时出了意外,实验室爆炸,需要输血时发现她的血型跟家里人对不上。
至于家庭条件悬殊的孩子是怎么调换的,以及为什么需要输血时医院无法提供与血型普通的假千金配对的血包——剧情需要,这些不重要。
总之经过这件事,戚家人才知道戚如故并非亲生,那么问题来了,亲生女儿在哪里呢?
花了大量时间调查后,苗小草终于被接了回来,但是她又黑又矮,胆小如鼠,而且还结过一次婚,这对戚家人来说,真的很难接受。尤其是跟戚如故做对比,苗小草一点不像是戚家人。
将苗小草介绍出去的时间也不是戚晟的寿宴,而是戚如故的生日宴会,苗小草以“戚如故双胞胎妹妹”的身份被众人熟知。然而初中都没毕业的她,难登大雅之堂,在宴会上受尽嘲笑,母父因为她的平凡感到失望,哥哥更疼爱戚如故,应该属于她的未婚夫秦英悟更是眼里只有假千金,对她不假辞色。
在这场宴会上,苗小草伤心欲绝,她不想在宴会上待,然后便误入了一个豪华套房,与套房内的男人发生了一夜情。
第二天早上她仓皇逃走,只留下沾染着处女血的床单。
至于为什么结过一次婚还是处女,以及会有“处女血”这么不科学的东西存在——剧情需要,这些不重要。
然后苗小草就怀孕了,戚晟因此大发雷霆,李明兰也以她为耻,再加上戚如故从中作梗,苗小草被成功赶出家门,皮翠芬跟苗刚又带着苗伟剑来找她要钱,苗小草没有办法,她没学历没技能,被苗刚忽悠着去做了陪酒生意。
然而这一切都是戚如故在后头使坏,因为她早在两年前便与苗家人取得联系,苗伟剑撞死人的赔偿款就是她给的。
总之苗小草吃尽苦头,但她虽然陪酒,却依旧没有,反倒是肚子越来越大,然后就被一位贵客看上,养在了别墅里。
谢跳讲起剧情时还翻白眼,整个人活跃许多,不像刚才缩在椅子里那么郁郁寡欢:“我说这书是真的离谱,真假千金一夜情带球跑替身文学挖眼挖子宫追妻火葬场要素齐全,就这破书居然写了一千万字!我的个老天娘!苗小草就活生生被虐了九百九十九万字,只有最后一万字是虐男主的!”
她的话似乎触动了某个开关,原本恍惚中的李明兰猛然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谢跳跟李明兰四目相对,立时心有灵犀,两个人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李明兰:“妹妹!你这段话我似乎在哪里看过!那个盖了一千楼骂作者的是不是你!”
谢跳:“是的!!!”
书是免费的,但需要开通阅读软件的会员,谢跳本来是想转换一下心情,没想到越看越气,一个人平地起高楼,把作者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明兰:“我是五百楼那个读者!”
这本书下面的评论高楼一个一千一个五百,后来还在网上火了一把,很多人慕名赶来打卡。
李明兰跟谢跳骂的点不一样,谢跳主要是骂作者,因为文里恶毒女配那么多又那么没脑子,做的事让人恨不假,可创造出这些无脑女配的是谁?难道是恶毒女配们自己?
而李明兰主要是骂“李明兰”,也就是真千金的亲妈。
“我就不懂了哈,哪个亲妈会眼盲心瞎到这个程度?把亲生女儿当仇人一样看!”
谢跳仿佛遇到了知音,两人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她夸李明兰:“我说呢,怪不得你对李芽这么好,我还以为是剧情人物有良心了,没想到是同道中人!”
半个小时后,这两人终于冷静下来各自入座,李明兰总结道:“所以我们都是这本书的读者,因为对剧情不满,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穿了进来……好可怕,要不是你们,我根本想不起来。”
谢跳苦着脸说:“我昨晚做梦,其实我以前也是有察觉到不对的,但慢慢地就被同化了,有关真实世界的记忆也逐渐消退,明兰姐的话,应该是因为进来的时间太久,所以想得慢。”
李明兰不解道:“那如故为什么这么早就能意识到?”
谢跳也很不能理解,两人同时看向无名,期待她能给出答案。
这时,李芽小小声道:“那个……因为她智商比较高吧?”
这个回答令李明兰与谢跳无言以对,谢跳伸长胳膊用力拍了把坐在她右手边的右手边的李芽:“姐妹,你才是最惨的那个,我们个虽然最后也没好下场,李阿姨破产变成乞丐,如故被送到国外,我跟一个花心富二代结婚天天挨打,但比起你,我们爽了九百九十九万字啊!”
李芽回以苦笑。
现在全弄明白了,大家都是穿书的,只有一点李芽想不通:“那为什么一次性会穿进来这么多人呢?为什么会是……我们?”
谢跳摸着下巴思考:“可能我们怨气比较大?”
她们仨想不通,无名却是知道的,想必是白胡子老头搞的鬼,要么是他为了迷惑她故意带其它真实存在的人进来,要么便是他学艺不精,带她进入这个虚假世界时出了意外,无外乎这么两种情况。
不过这些没必要跟李芽等人讲,而且……
无名看向李芽,没有说什么。
之前意识到世界的虚假,以及所得到幸福却又不得不放开的悲伤,谢跳难受的要命,现在遇到了有着相同经历的个人,她心情好了很多,至少这个人是能交流的,她不是孤单一人。
李明兰说:“主要还是如故变了,她是戚家人的挚爱,所以她的态度能够改变他们。”
谢跳认同这个说法:“是啊,最坏的就是她了嘛,苗小草被她整的死去活来,不过我觉得明兰姐你也很重要,要是原本的李明兰,恐怕戚如故也改变不了她,她嫌弃苗小草是真的嫌弃,完全没有逻辑的那种。”
因为戚如故改变了,所以戚家人改变了,而李明兰身为真假千金的亲生母亲与养母,她的态度至关重要。
可以说戚晟跟戚如新完全跟着戚如故与李明兰这两个女角色走,她们对苗小草什么态度,他们就是什么态度。
“果然好男人都只存在于里。”李明兰感慨,“当时看文的时候就觉得,戚家人虽然不是东西,但戚晟跟戚如新对李明兰还有戚如故那是真的好啊,可惜她们俩不懂得珍惜,最后全都失去了。”
是的,可能是作者为了补偿女主角苗小草受到的伤害,大结局恶毒女配们通通领盒饭,一直被蒙蔽在鼓里的戚晟戚如新则改过向善成为了好爸爸好哥哥,加上男主角一起把苗小草宠成了真正的小公主。就连对戚如故痴心不改的秦英悟,到后期也选择帮助苗小草,认清楚了戚如故的真面目。
谢跳:“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回到现实世界?很久以前我也是记得现实世界的,但慢慢地就忘了,继续在这里待着的话,会不会再一次忘记?”
已经决定要醒来,谢跳不想再继续做梦了,哪怕这个梦很美好。
这时,李芽小心地举起手:“既然是直到我,我是说,一直到‘苗小草’这个角色出现,世界才开始流动,那是不是也能从我这个女主角身上找到离开的办法?”
李明兰:“要怎么做?”
这就没有人知道了。
谢跳说:“我的话,跟本来的人设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明兰姐也是,她为你跟如故争取来了戚家分之二的财产,你也一样,你甚至都不叫苗小草了,但我们还是没有回去啊。”
始终没参与话题的无名缓缓开口:“男角色。”
人齐齐看过来,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恶毒女配们对苗小草虽狠毒,但跟男主比起来,还是差远了,他才是真正把苗小草剥了层皮的那个。
难道离开的关键在男主角身上?
“我记得里把他写得非常非常牛,连各国元首都会给他送生日祝福,男主跺跺脚,世界抖一抖。什么戚家秦家谢家,在男主面前都不够看。”谢跳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封建社会没亡呢,这位是皇帝转世呢。”
“两年。”
无名出声提醒。
剧情在苗小草二十六岁回到戚家才开始,但现在“苗小草”才二十四岁,世界已经提前两年开始流动,再加上穿进书里的都是女主角与主要女配,也就是说,至少在这两年,资产遍布全球的男角色不会突然出现抢戏。
谢跳握拳:“为了不忘记,为了回到真实的世界,加油!”
李明兰:“等出去了我们评论区再见!到时再盖一座高楼!”
冷漠的无名:……
在那两人期待的目光中,李芽也握拳举手:“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