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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到鹊巢宫就装死的宠妃系统此时在樊珈脑海里气急败坏道:“你有病吧!”
樊珈艺高人胆大,死猪不怕烫:“你不是让我选吗,我就选她。”
宠妃系统:“她又不是皇帝!”
“她可以成为皇帝!”樊珈坚持,“你要这么说,先前你让我绑神宗皇帝时,他不也不是皇帝?”
“可他未来会是皇帝,而且他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你绑定的这个是冒牌货!”
樊珈反驳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古往今来哪个朝代的开国皇帝往上了数不是平民?凭什么他们可以,无名就不行?”
宠妃系统从未见宿主这般牙尖嘴利过:“她是女人,你也是。”
“故乡的百合花开了,你闻到了吗?再说女人怎么了,哪个皇帝不是从女人肚子里生出来的?女人都能生皇帝了,自己当当皇帝又怎么了?”
宠妃系统:“……你现在不怕改变历史了?你若是选择错误对象,就会产生蝴蝶效应,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无数人会因为你消失,你做好接受这种结局的准备了吗?”
“不,这跟我没关系。”樊珈冷静地说,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前所未有的聪明清醒,上一次出现这种状态还是在高考的时候,然后当时成绩中等的她就超常发挥考上了一本,把老妈高兴的差点找不着北。“不是我自愿穿越的,我只是到达这个地方,做了我想做的事情,如果历史发生改变,蝴蝶效应导致许多人无故消失,那只能是你这个系统造的孽。”
宠妃系统:……
这种时候宿主的逻辑总是特别清晰。
“你在同谁讲话?”
无名的声音一响起,原本还要继续骂樊珈的宠妃系统瞬间夹起尾巴装孙子,樊珈也吓了一跳:“啊?我,我没有啊!我当然是在跟你讲话。”
面对无名能看穿一切的目光,樊珈眼神飘忽,心想不可能露馅吧,以前每次表面装相实则在心里跟宠妃系统拌嘴,十一殿下那么精,尚食大人那么厉害,不都没发现?
幸好无名没有再问,而在下定决心更换绑定对象后,樊珈胆子大了不少,问出了那个困扰她至今未能解决的问题:“你之前说的,我挨打,还有九殿下发火的事,到底是为什么啊?”
虽然早就告诫过自己在皇宫这种地方多说多错,少点好奇心,但谁能真的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我知道我挨打是因为冲撞了胡娴妃娘娘,娘娘生气……大概是因为……”
樊珈不好意思往下说,她怕说出来刺激到无名,胡娴妃虽跋扈,却也不至于无缘无故打死宫女,之所以气到失控,还不是因为真正的十一殿下回来了?
但九皇子为什么犯大病她就不知道了。
无名点了下头:“都是一个原因。”
樊珈啊了一声:“全是十一殿下?”
这要是之前,樊珈可能会觉得胡娴妃母子心胸狭隘,自己没本事才嫉贤妒能,见识过十一殿下的能耐后,樊珈就不敢妄下定论了。
现在十一皇子在她这里唯一一点好,就是不计前嫌,愿意在皇帝面前提起无名,让无名不至于过得太惨,兴许他这么提也有目的,但无名落得好处才是真的。
“宜年殿下——”
既然已经绑定了攻略对象,那樊珈可就要开始做任务了,但系统内显示的绑定者名字却是两个星号,“宜年”被皇帝剥夺,迄今仍未赐还,樊珈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总不能真的叫无名吧?
无名:“别这么叫我。”
她并不喜欢这个名字。
“那我要叫您什么?您还有别的名字吗?”
说完,樊珈感觉对方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有点点恍然,像是陷入不清不楚的回忆中,也像是被她的话提醒了什么,最终,无名摇了摇头。
“那我给您取个吧!”樊珈兴奋地像是当初老妈从外面捡回一只流浪小狗,让她帮忙取名字的时候,“我叫樊珈,您要是不嫌弃,干脆就叫樊减。”
无名沉默地看着她,樊珈拍了下自己脑壳:“哦,谐音太难听了,那要不这样,我看您总是一副万事了然于心、了如指掌的模样,干脆就叫于心、指掌?”
无名:……
就连宠妃系统都听不下去了:“你这取名水平挺高啊。”
樊珈得意洋洋:“是的吧,我家狗子的名字就是我取的。”
宠妃系统虚心问道:“请问你家狗叫?”
“大黑。”
宠妃系统:……
话题就此终结,樊珈主要也是插科打诨,跟无名拉近关系,然后她发现真爱值还是0,根本没动。
宠妃系统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根据本系统推算,此人对你产生真爱的可能性,基本等同于明天太阳从西边升起。”
樊珈觉得它很烦:“你现在又不怕了?我还在鹊巢宫,你嘚吧嘚吧个没完,咋地,突然长胆子了?”
宠妃系统嘴硬道:“统怕什么,统没什么好怕的,你都绑定她了,统还能阻止你不成?”
樊珈尽量克制地看向无名,对方面色如常,好像信了她之前没跟别人讲话的说法,虽然如此,樊珈还是决定在无名面前时,尽量少跟宠妃系统说话。
她四下看看,发现食盒里除了那盘蛋挞,其它的饭菜一动未动,便问:“殿下,您不吃吗?一会儿就全冷了。”
无名听了她的话,视线落到食盒中,樊珈不知该怎么形容她的表情,冰冷中像是掺杂了一丝疑惑:“会饿。”
樊珈:……当然啊,谁不会觉得饿?就连植物也都渴望光合作用。
“腿也会疼。”
视线从食盒落到双腿上,无名不知在想什么,樊珈忍不住说道:“当然会疼,您的腿……当初可是被生生打断了,又没得到及时医治,怎么可能不疼?要是不好好治疗,就算好了,等到老了之后,阴天下雨也还是会疼。”
其实无名这双腿基本是治不好了,行刑的人下手极狠,根本没想过让她再重新行走,据说行刑结束时,这位殿下从膝盖以下烂作一团,可见白骨。
现代医疗水平都不一定能救治,何况古代?曹妃是真恨她,打完人直接关起来,不给吃不给喝不给看诊。
无名重复道:“会疼。”
樊珈在现代时会去做义工,遇到过不少身有残疾的人,很多人遭逢大变会性情古怪甚至钻牛角尖,尤其是本身条件好的,一朝成了残废,那真是跟疯子没区别,可在无名身上樊珈从未见过类似情况,她仿佛永远不会失控,哪怕从高贵的金枝玉叶沦落为冷宫中人人可欺的囚者,健康的身体却废了两条腿——这种常人无法忍受的苦难,她通通接受了,还能不沉溺痛苦。
要知道她才十四岁,樊珈十四岁时脆弱到举手回答问题没被老师点都会抑郁。
“我给你跳支舞吧!”
无名自沉思中抬头,看见樊珈已经摆好了架势,她不是很理解这种跳脱的思维,可樊珈一脸认真,然后同手同脚肢体极其不协调开始跳舞,如果这也能算是“舞”的话。
“……啊,不好笑吗?”
樊珈刚学完鸵鸟,又学大猩猩捶胸,她自己都忍不住乐了,无名却一脸冷淡,这让她颇为受挫,然后毫不客气地跟宠妃系统要奖励:“任务做完了,来点实在的。”
宠妃系统:?
攻略任务中的确是有一条跳舞选项,可你看看这跳的能叫舞吗?水平之低下简直令人无法直视,宿主怎么好意思要奖励的?
每完成一项攻略任务都可以获得积分,积分可用于商城兑换,通过做任务获取真爱值,真爱值每到达10、20、30……都能获得一项系统奖励,宠妃系统正想嘲笑樊珈异想天开,结果离奇的一幕发生了,她跳的这个舞居然被判定成功完成任务!
樊珈对此振振有词:“舞我跳了,绑定对象没有砍我头就说明她认可我,任务当然完成咯。”
任务难度不同,所获得的积分也不同,樊珈获得了三个积分,她美滋滋地点开商城看了一圈,然后握紧拳头准备再接再厉。
让她去攻略显宗或神宗她做不到,但让她攻略无名,她还真的可以。真爱值真爱值,系统又没规定必须得是爱情,古往今来多少义薄云天的友情故事令人动容,二十四孝流传至今——姑且不管这些故事是否真实又是否有意义,君臣之谊、手足之情、金兰之契,难道不算是爱?
她爱自然,爱生命,爱一位女皇帝所代表的意义,这不比爱一个老男人或一个毛没长齐的小男人更动人?
反过来也是一样,无名也可以这样来“爱”,爱樊珈这个朋友,爱樊珈这个子民。
宠妃系统被樊珈一通强词夺理,居然无法反驳,因为主系统需要收集数据逐渐改进分布出去的子系统,在这之前,宠妃系统所遇到的宿主,人人都是爱情至上,即便不是,在获得诸多好处后,她们也不会再想别的,而是绞尽脑汁去获得攻略对象的爱意。
但主系统并没有规定爱情比友情和亲情更珍贵。
无名并不清楚樊珈在做什么,只察觉到她的情绪一瞬间变得十分高昂,这是个很奇怪的人,总是能自娱自乐。
最终樊珈以压倒性优势在此次人统大战中获得胜利,她拎起食盒,对无名说:“你比较喜欢吃什么样的菜呀?你尽管说,明儿我给你换,保管让你吃好喝好,千万别跟我客气哈。”
无名望着她:“随便。”
“不要随便。”樊珈最讨厌随便都行看你这样的说法,但她也知道,想从无名口中问出喜好难如登天。
于是她打算换个方法。
之后一天,早上送来的全是辣的,中午全是酸的,晚上是咸的;再后一天,早上是苦的,中午是清淡的,晚上是重口的;第三天,早上是面,中午是米,晚上是粉;第四天,早上是冷的,中午是热的,晚上全是甜点。
樊珈归纳整理后获得一个信息:清淡的、冷的、甜的。
以上是无名的全部喜好。
从第五天开始,樊珈再去送饭,就按照无名的口味来,现在她就是很庆幸自己擅长做西点,别的不敢说,面包蛋糕奶茶管够。
由于无名还处于发育阶段,樊珈不敢真的一日三餐都是甜食,要是把人喂出个高血糖来,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不是她吹,在她送饭送到无名心坎上之后,对方的态度确实友善了许多,证据是樊珈说十句话,她能回个两到三句,哪怕只是嗯啊呵,那也是两人关系质的飞跃,之前她说一百句,无名都不见得搭理她的。
每日与绑定对象见面,完成!
每日与绑定对象说十句话,完成!
每日与绑定对象相处一个时辰,完成!
像这种基础任务,等于打卡签到,全部完成一天就能拿一个积分,反正樊珈不嫌少,有总比没有强。
她做任务如此积极向上,宠妃系统怪不习惯的,心想商城里东西就那些,宿主到底为什么这么拼命?
樊珈并不是对着无名胡言乱语,她会给无名讲故事,因为要混相处时长嘛,枯坐是不被计入的,所以她就给无名讲故事,当然了,那些公主王子的童话故事到了她嘴里,最后都会变成公主登基。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西方大陆的国家,对,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们生活在一个星球上,这个星球是圆的,所以如果我们背道而驰,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最后仍然会相遇。”
“……扯远了,在这个国家,有一位被男巫诅咒的,沉睡中的公主,公主的母亲是这个国家的女王,她向外发出告示,说谁能令公主醒来,谁就能继承她的王位。”
见吸引到了无名的注意,对方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自己,樊珈嘿嘿一笑:“然后公主就睁开了眼睛,她对女王说,母亲,皇位是我的。”
宠妃系统:……
王子呢?真爱之吻呢?都被你吃了是吗?
“公主是被继承权急醒的,你说能不急吗?换谁都得急。”樊珈点头以示认真,“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你知道吗?”
无名缓缓答道:“要成为王,而不是女王。”
樊珈一愣,发现自己狭隘了,是哦,特意强调性别,就意味着少数,比如宫中女官。
无名看着她,继续道:“大右开国之时,曾有数名将领为女,后来她们齐齐卸甲,至显宗皇帝,宫中仅尚食局有女子为官,前朝已无,皇宫中,亦被太监尽数替代。”
樊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将樊珈吓了一跳,她慌忙起身,却见无名依旧稳坐钓鱼台,神色间毫无好奇之意。
过了会儿,一个小太监踉踉跄跄奔了过来:“殿下、殿下!出,出事了!冯公公、冯公公他——”
冯公公是鹊巢宫的大太监,就是樊珈第一次来送饭时无比嚣张,结果却被无名威胁着差点嘎了脖子的那个,一时间樊珈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担心,高兴这个混蛋终于出事了,担心无名手头好不容易有能用的人,结果才这么短时间便要被处理掉。
难道是被人发觉他听的是无名的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小太监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是冯公公亲信,对方出事,他也讨不了好,这才慌张来找无名报信,毕竟、毕竟他们都是为她做事的呀!
原本坐在床上的无名微微弯腰,对抬起头的小太监说:“这不是很好么?”
小太监与樊珈双双一愣。
“鹊巢宫少了一位总管太监,就需要一位新的。”
樊珈头顶冒出问号,但她感觉这不是问话的时机,地上的小太监却像是明白了什么,无名道:“现在去还来得及。”
小太监又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冲无名磕了个头,拔腿跑了。
樊珈看着他一溜烟消失的背影,忍不住问:“……啥意思啊?他跑什么?”
然后她被无名看了一眼,那种眼神樊珈很熟,她从万真宫出来时,尤尚食就是这样看她的:“……不懂还不能问问了?你,你要是不告诉我,今天晚上我,我就给你做辣菜吃!”
威胁完樊珈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很过分,正想道歉呢,无名竟开口了:“冯福为人刻薄,忘恩负义,他若不死,小太监怎能取而代之?”
樊珈:“就算是这样,小太监不也是冯福的人?你提拔他那不是——”
“我只是说,少了一位,就需要一位新的。”
无名淡淡道,“并未承诺他什么。”
樊珈懂了,喃喃道:“你这不是,空手套白狼?那……那是什么来得及?他跑那么快又是要干嘛?”
“当然是去取一些东西。”
樊珈还没想明白呢,小太监又急匆匆跑了回来,从他怀中取出一个带锁的长方形木盒,毕恭毕敬交给了无名。
无名打开时,樊珈憋不住好奇拼命偷瞄,发现里头是些首饰金锭,可能还有几封书信。
她愈发看不懂了,无名却很满意,她让小太监退下,见樊珈一脸茫然,问道:“你以为冯福今日倒台,是谁之功?”
樊珈:“……谁?”
无名又问:“那日你在万真宫,曹妃母子向尚食局卖好,使得尚食局不得不为她遮掩一二,此举利弊兼而有之,利在尚食局,弊在何处?”
樊珈仔细思考,回想起尤尚食的话,试探着问:“……奚官局?”
无名轻轻颔首,再问:“曹妃最大的仇敌是谁?”
“胡娴妃……”
樊珈懂了!她瞪大眼睛:“所以是胡娴妃干的?可她为什么要搞冯福?冯福有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带锁木盒上。
无名缓声道:“看样子,你是想明白了。”
第一次来鹊巢宫时,樊珈就听冯福以曹妃为由羞辱无名,可见他与曹妃暗中有联系,否则无名不至于在冷宫受到这般对待,曹妃想要冯福为她做事,少不得利诱,那木盒中的首饰金锭及书信,恐怕便与其有关。
与此同时,胡娴妃要搞冯福,其实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想从中作梗,拦截证物。
冯福深知这些东西是自己保命的家伙,自然会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又有谁比小太监更清楚呢?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太监不可能成为鹊巢宫的总管太监了,他一定会死,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见樊珈面上闪过惊惧之色,无名难得语气平和对她道:“你很不错,告诉你个秘密。”
樊珈疯狂摆手:“不不不,我不想知道!你别告诉我!”
她知道要成大事,必定要杀伐决断,且那小太监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冯福更是死有余辜,可如果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不良于行的无名所为……樊珈很难不怕。
她真觉得自己心眼不够用,不想掺和进这些人争权夺势的政治旋涡中。
可惜已经绑定了,现在樊珈想抽身,为时晚矣。
“冯福与索丰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胡娴妃出手,其中便有索丰推波助澜,一来是借胡娴妃之手铲除仇人,二来,也是给曹妃一点教训。”
自信过了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事由胡娴妃出手,奚官局便乐得无事一身轻,事后真要追查,也查不到索丰身上,而胡娴妃拿下冯福,却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便难免对索丰心生不满,这刚联合起来的势力,尚未稳固便生波澜,日后想要将其打破,再简单不过。
白子黑子厮杀的痛快,却终究都是棋子,执子之人要它们如何争斗,它们便只能屈服命运。
樊珈嘴巴张成一个圆,如梦初醒:“所以那时你才威胁冯福,说他要是不听话,就把字条给索丰?你那时就知道他们俩有私仇?”
无名并未答话,但这是肯定的了,也不知这两人到底是何血仇,才落得这般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