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朱见深话刚说完,贞儿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
“可不是嘛,人家多争气啊,哪像我……”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朕失言了,失言了……”朱见深忙上前拥住她,歉然道,“贞儿,朕真不是那个意思,就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不怪皇上,都怪臣妾不争气。”
“你看……又瞎想。”
“臣妾无理取闹,臣妾知罪,求皇上责罚。”
朱见深:“……”
没办法,他自己惹的,自然要他来哄。
许久,贞儿才抽抽搭搭的恢复正常,不再自怜自伤。
经此一闹,朱见深心中的烦闷也减轻许多,不再为妖道之事而恼火。
“走吧,陪朕四处走走。”朱见深说。
“不了,皇上还是去陪宸妃吧。”贞儿婉拒,“人家那么争气,皇上理应多多垂怜才是。”
朱见深:“……一起吧!”
“这不好吧?”
“好!朕说好就好!”朱见深好笑地牵起她的手,“走了!”
两人来到宸妃寝宫,却见宸妃正在读书,还是读出来的那种。
朱见深都懵了,贞儿也是一脸呆滞。
这是要闹哪样儿?
“臣妾参见……”
“免礼免礼。”朱见深忙道,“你现在可行不得礼。”
他缓步上前,拿过桌上的《春秋》翻了翻,诧异道:“你这是……做甚?”
“臣妾听人说,这样可以给孩子开智。”宸妃说。
贞儿失笑道:“宸妃妹妹总有些……奇怪道理,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呢。”
朱见深也笑了笑,温声道:“御医说,多走动走动,分娩的时候能少遭些罪,走,别闷着了,随朕出去走走。”
“嗯,好。”宸妃笑着答应。
皇帝夫君难得重视,她自信开心。
皇宫很大,一帝二妃漫无目的地散步,说说笑笑,难得清闲。
期间,宸妃若有若无地将话题引向太子,莫说朱见深,贞儿都听出了她的心思。
但二人都没点破,贞儿是不方便,也没有立场掺和这事儿。
朱见深却是因为宸妃分娩在即,怕此时说了重话,影响到未来儿子。
他已经夭折两个儿子了,不想再出现意外,基于此,对宸妃的容忍度很高。
宸妃段位实在太低,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话题,总能被皇帝夫君不着痕迹的化解,颇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不过,她也不敢太过放肆。
毕竟……她一无王皇后的尊贵,二无万贵妃的受宠,几次无果后,便也不再提了。
皇帝夫君好不容易对她起了宠爱之心,她可不想败光好感度。
来日方长嘛……
三人一路走,一路聊,气氛轻快,朱见深心情亦好了起来,暂时将那些烦心事抛之脑后。
聊得正起兴,怀恩匆匆走来,见皇上兴致正浓,便也没急着汇报,只是坠在后面。
反正皇上已经看到了他,等待传唤便是。
这时,宸妃突然轻咦一声,“那人是谁呀?”
朱见深循着她手指望去,却见旁边的土山上,最高处站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此刻,这人正也看着他们。
双方距离也就五十米上下,但谁也没往上望,以至于侍卫们也没发现,若不是宸妃出言提醒,甚至都没人察觉,五十米外站着一个道士。
这可是皇宫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懵了。
怀恩最先反应过来, 忙大喊道:“有刺客,抓刺客!”
经他一喊,锦衣侍卫们一个激灵,立即就围了上去。
这时,那人也察觉自己被发现了,返身就跑。
朱见深暴怒,吼道:“勿要让他逃脱!捉活的,死了你们也别活了。”
说着,他也随锦衣卫冲了出去,然没走出两步,就被怀恩给抱住了:“皇上冷静,去不得啊!”
“撒开!”朱见深都快气昏了头,一个道士竟然都能摸进皇宫了,这还了得?
怀恩哪敢撒开,却又见皇上震怒,于是顺势一出溜跪倒在地,紧紧抱着他双腿,也避免了目睹天颜震怒。
只要我看不见,皇上就没生气。
贞儿也变了脸色,宸妃更是胸脯起伏剧烈,万没想到青天白日竟会有人混进皇宫。
这简直……离谱!
贞儿定了定神儿,忙也拽住朱见深一只胳膊,劝道:“皇上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
万一,那贼人有同伙儿呢?
可去不得啊!”
宸妃吓坏了,哆哆嗦嗦道:“是啊皇上,去不得,去不得呀。”
怀恩忙也跟上,“贵妃娘娘说的是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侍卫们已经去抓了,他指定跑不了。”
经贞儿这一提醒,朱见深也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道:
“怀恩你速去锁宫,一定要快,他要是跑了,朕要你的脑袋。”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怀恩见皇上息了追上去的想法,忙不迭应是,他也顾不上宫廷礼仪了,迈开腿就往外跑。
怀恩头都要炸了,不用想,贼人能进来,定是跟宫里的太监有关,他这个内廷大总管,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边,朱见深很快恢复冷静,立即一手拉着贞儿,一手拉着宸妃往回走。
一边朝身旁的小太监吼道:“叫汪直速来见朕!”
“是是,奴婢遵旨。”小太监也吓坏了,忙不迭去了。
朱见深心头狂怒,恶狠狠的咬着牙:“欺天了!欺天了!!”
“皇上息怒,莫气坏了身子。”贞儿头一次见他如此暴怒,脸都气得红里透紫了,“宸妃妹妹分娩在即,莫吓坏了她。”
宸妃都哭了。
一方面是吓的,另一方面是疼的,皇帝夫君手劲儿太大了,她手都要骨折了,但她不敢吭气儿。
朱见深稍稍定了定神儿,松开二女:“贞儿你带宸妃回去,朕去乾清宫了。”
“哎,好。”贞儿点头,劝慰道:“皇上你莫气伤了身子,那人跑不了,牵扯在内的人也逃脱不了。”
“呼~朕明白!”朱见深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
乾清宫。
汪直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待见皇帝稳坐御座,他才长舒一口气。
路上,他听小太监说了个大概,着实吓得够呛。
“皇上……”
“朕无恙。”朱见深摆了摆手,道:“狐妖案先别查了,待那贼人落网,你全权负责审问,给朕好好的审!”
“是,奴婢遵旨。”汪直叩了个头,起身站在一旁,并未离开。
他知道,在宫里抓个人不费多大功夫,任凭那贼人再如何了得,遇上成群的大内侍卫也得歇菜。
果不其然,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侍卫统领便前来禀报:
“皇上,刺客已被抓住,请皇上发落!”
朱见深看向汪直,道:“去审,去查,一个细节也别放过,没有朕的命令,不能让他死了,他死了,你拿命抵。”
汪直恭声应是:“皇上放心,奴婢定不负皇上期望,查个清楚明白!”
“去吧!”
朱见深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奴婢(微臣)告退。”
一群人退了出去。
朱见深呼哧带喘,余怒未消,他这个皇帝的安全保障受到了极大威胁,容不得他不怒,不多想。
那人是谁?
受谁指使?
是文官吗?
是想效仿正统前期,来个主少好欺吗?
千般念头交织在一起,朱见深头疼地抱住脑袋,他想不明白,他甚至都不知该信谁。
连怀恩都有嫌疑。
这一刻,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嫌疑,都会被朱见深无限放大。
他太缺乏安全感了。
“父皇……”
一声喊,让朱见深回过了神儿。
他审视着这个儿子,眉头紧皱……
“儿臣参见父皇。”朱佑樘行了个礼,紧张道:“父皇您没事儿吧?”
他那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满是关心,清澈的眼眸亦是如此,紧张得不行。
朱见深眉头渐渐舒展,神色也温和下来,招了招手:“过来。”
朱佑樘走上前,“父皇,儿臣听姨娘说,有贼人……”
“不说那些。”朱见深捏了捏他的胖脸,问道:“就你一个人过来?”
“跟大林子一起来的,他害怕父皇,不敢进来。”
“这奴婢……”朱见深目光幽幽:有嫌疑!
不过,他并未说什么,转而关心起了儿子的学习。
朱佑樘虽然接受正统教育晚,却一点没落下,他很刻苦,又称得上聪明,且他还有个好老师。
对父皇的提问对答如流……
朱见深笑问:“三个老师中,你最喜欢哪一个?”
一文,一武,一内监,他想试探一下儿子更注重那个。
“李老师。”朱佑樘不假思索。
他以为这是个选择题,却不知这是个政治题。
朱见深脸上的笑意敛去了些,问道:“理由呢?”
“李老师最博学。”朱佑樘如实道。
朱见深道:“以后你做了皇帝,是不是要给你这个老师一个大官儿做?”
“父皇万岁。”朱佑樘说。
朱见深笑了:这才大半年时间,儿子成长还挺快。
成长快是他的基因好,可不是老师教的好,朱见深是这么想的。
“你是储君,迟早要做皇帝,正面回答父皇的问题。”
朱佑樘迟疑了下,点点头:“儿臣觉得,李老师很有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