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李青没有具体的上班时间,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甚至上不上班都取决于他自己。
官员管不到他,皇帝不敢管他。
吃过‘工作餐’,李青离开了国师殿,到不是他存心偷懒,内阁就剩一个夏言,结果还去跪宫门去了,监督谁啊?
走出国师殿,走至宫门前。
群臣还在哭谏,一个个涕泗横流,朱厚熜面色铁青。
李青不得不感叹,这些人的‘演技’,单是这说哭就哭的本事,换之后世,怎么也能当个演员。
这场面他早就腻歪了,只匆匆一眼,便扬长而去。
走回连家屯儿,李青没有立即回家,转而去了隔壁巷弄,敲响了严嵩家的院门。
“来了来了……是钦差大人……”
严世蕃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话到一半,不由僵住,不受控制的两腿打颤,后槽牙都开始疼了。
“你你你……国国……”
‘噗通’,严世蕃瘫软在地,“我可没有调戏良家女子,有话好说……”
本以为来的是宣恩旨的钦差,不想是李青这个‘煞星’,严世蕃魂都要飞了。
“你爹呢?”
“在,在后面一条街巷。”严世蕃老实回答,“父亲准备将附近几座民宅买下,建一座像样的庭院儿。”
李青怔了怔,随即释然。
也是,经此一事,严嵩没可能再回南直隶了,既然在京师扎了根,自要置办一些硬性家业。
好歹也准阁员,不能太过寒酸了。
这也算是刚需……
“带我过去。”
“哎,是。”严世蕃哪敢拒绝,忙走出门来,“国师请。”
……
严嵩正在一户人家,与户主协商宅院转让金额,忽听儿子喊爹,只好暂时搁置,走出门来。
却见儿子身边还有李国师,严嵩不禁眼皮直跳,还道是儿子又惹了祸,被李国师抓个正着,忙快步迎了上来。
“李国师。”严嵩拱手一揖,眼神瞟向儿子。
严世蕃顿感两腿一疼,忙解释道:“爹,李国师找你,你不在家,我便带李国师来寻你了。”
闻言,严嵩放松下来,道:“为父与国师有政事要谈,你且回去吧。”
“是。”严世蕃求之不得,朝李青匆匆一礼,逃之夭夭。
二人并肩而行,朝李青小院儿走。
“准备建宅院?”
“呃……是。”严嵩讪讪。
“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人之常情嘛。”李青轻笑笑,“可缺银两?”
“为官数十载,多少有些盈余,建座宅院还是够用的。”严嵩干笑。
大明的官员俸禄,明里暗里涨了数次,可大明的物价也随之增加,总体来说,要好于洪武朝那会儿,可也没好太多。
虽说严嵩生活并不奢靡,可想攒下这么一笔钱,根本不可能。
若说严嵩不贪,李青是不信的,奈何,贪腐根本没办法杜绝。
当初老朱已经生动的演绎过了。
论杀贪官污吏,古往今来,哪个帝王比得大明太祖?
可有用吗?
没用!
人性如此,数千年来皆是如此。
没办法过于苛刻……
只要不过分贪婪,只要肯做实事,李青也不会上纲上线的斤斤计较。
真要按大明律来,满朝公卿挨个砍头,冤枉的不会超过一手指数,甚至干脆没有。
小院儿。
李青平静心绪,问:“何时动工啊?”
“还没全部谈拢呢。”严嵩苦笑,“本来前两家都谈好了,到了第三户人家,同样的价钱却没谈拢,我只好提高了价格,结果前两户人家得知又不愿意了,无奈,我只好统一出高价。”
说到这,严嵩有些窝火,“不想价格提高之后,三家人觉得我钱多,还要我再提一提价格。真的是……”
李青好奇道:“你是官,他们是民,敢如此?”
“这个我不曾明说,一是不想以官威压人,二是不想传出去贻人口实。”严嵩气笑道,“这三家的宅院加在一起,刚好归纳为一个不错的大宅院,位置也不错。只是,整个连家屯并非找不到第二处了,说起来,还是短视……”
严嵩突然不说了。
“想到了什么?”
“下官在想……”严嵩迟疑了下,缓缓道,“究其原因,还是贪婪心在作祟。如若这三家明白所自持的东西,并非独一份,自不会如此漫天要价,可……这份贪婪心,还会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来。”
李青沉吟少顷,道:“你是想说,百姓认知提高后,会变得更贪婪对吧?”
“平心而论,一定是这样的。”严嵩点头。
李青不否认,“随着工商业的发展,百姓生活改善的同时,奢靡之风定也会兴起,无论普及教育践行与否,都会出现这种情况。”
严嵩惊愕,细想想,却是这个理儿。
“这岂不是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不过,人心浮躁是肯定的。”李青说,接着又是一叹,“相比愚昧的浮躁,清醒的浮躁更好一些。当然了,追求美好生活,本也不为错。”
严嵩沉吟半晌,苦笑道:“于百姓来说,是这样,于朝廷来说……未必啊。”
“若你是百姓,你还会这么认为吗?”
“呃……”严嵩干笑道,“在其位,谋其政,为官为臣,自然要为江山社稷着想。”
李青笑了笑:“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并不一定要站在对立面。”
“这……”严嵩心理上并不认同,却也没出言反驳。
李青也没详细阐述论调,不是怕麻烦,而是改变一个人的观念太难了。
“你打退堂鼓了?”
“没有,”严嵩摇头苦笑,“下官哪有退路可言?”
“那就好。”李青微微颔首,说道,“颁发诏书只是第一步,真正难的是施行,你这个内阁大学士,可得多操操心。”
“下官还没入阁呢。”严嵩矜持道。
“快了。”
李青道,“一条鞭法也十分重要,不可耽误了进度,这事儿会让夏言去做,只要你做好教育普及之事,夏言之后的首辅之位,非你莫属。”
严嵩怦然心动。
可想到自己年龄,他又不禁颓然。
“下官比夏言还长了两岁,只怕熬不到那一天了。”
“这就得看你表现了。”
严嵩一愣,随即恍然。
是啊,谁言内阁首辅必须干到死?升官,贬官,还不是在皇帝?
只要自己更优秀,让皇帝觉得自己更值得被重用,便可以了,年龄不是问题。
念及于此,严嵩再次振奋,心态一下子年轻起来。
“李国师,这项国策什么时候能落地?”
“这正是我要与你说的,快了,不出半个月。”李青正色道,“你需尽快组织一套班底出来,不然就是入了阁,也没办法行之有效的执行国策。”
“这个……”严嵩讪讪道,“下官也想啊,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也不是第一天做官了,这点信心都没有,还做什么官?”
严嵩老脸一红。
李青语气放缓,道:“放心便是,不会让你太难做的,我和皇上早早就给你规划好了,你遭人恨,会有人比你还遭人恨。”
严嵩心中大定,长长一揖,认真道:“多谢李国师,下官不会让国师、皇上失望。”
“嗯,去忙吧。”
……
数日之后。
君臣一番拉锯战之后,普及教育的诏书正式颁发,作为条件,朱厚熜同意了立国本,期限两年。
两年之后,如若皇子会写自己名字,便立为国本。
这一波,朱厚熜妥协大发了。
还好,朱载壡这三个字,依照顺序,越来越难写。
两年之后,皇子也才不过四岁,实际年龄三岁,一个三岁的孩子,用毛笔写下自己名字……
可能性微乎其微。
群臣自也明白这一点,可相比五年、十年,这已经很好了。
作为回报,对教育普及的国策,他们也没再反对,户部甚至还主动拨了款项,足足五万两银子。
这一笔钱,拿来在乡镇建设学塾,房舍,桌凳,书籍,先生……林林总总的各项支出,也能建好几十个。
当然了,这不包括后续支出。
为杜绝乱收费导致贫苦人家仍上不起学,官办学塾是免费的,不收取任何费用。
…
诏书颁发的第二日,内阁便有了重大改动。
夏言升任首辅,时任礼部侍郎顾鼎臣入阁,为次辅;时任南直隶礼部尚书入阁,为代阁员,作为翟銮丁忧的补充。
如此人事调动,引起一片哗然。
夏言升任内阁首辅,群臣早有预料,本来并不排斥,可夏言的公开支持普及教育,让群臣很不爽,基于此,对他顺理成章的高升,就怨念满满了。
至于顾鼎臣,就更遭人恨了。
一个侍郎越级升迁,本就让人眼红、不平衡,何况,这人也是公开支持普及教育之人。
反倒是严嵩,群臣对其虽也不满,可相比之下却没太过厌恶。
一来,严嵩只是暂时性的内阁大学士,二来,普及教育一事严嵩出力甚大,结果却只捞了个候补,难免给人一种‘惨兮兮’的感觉。
甚至,他们都为严嵩感到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