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并没有应声,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陈澄一会儿。
然后姥爷就继续往家走。
“你有个沈姥爷。”姥爷平辈儿的,男的都视作陈澄的姥爷。
“这人你姥儿你舅他们也没见过。他是松江人,斯斯文文的一个文弱书生,在黑山蹲农场的时候,我俩一个窝棚。”陈澄立即明白,姥爷说的是他当年被批斗以后抓到隔壁省劳改的经历。
“在那儿谁打他骂他,他原来都逆来顺受的,挺能熬的一人,脾气比我好多了,我当年在那儿挨的打比他那可多多了。”
“那是哪年冬天?忘了……窝棚里冷啊,他发烧,烧的都打摆子了,我原来都以为他那天晚上可能都挺不过去了……”
“结果他第二天,醒过来了,醒过来了就跟脑袋烧坏了似的,跟我说胡话,说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完了等他好了以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就一门心思的要离开那地方,不回哪儿……”
“后来晚上还是睡一个窝棚,他也不怎么跟我说啥了,就念叨着要赶紧走,”
“完了有一天,他就突然不见了,我问别人,问管事儿的,人也不跟我说他去哪儿了。”
“我一直都没整明白他到底去哪儿了,是成功找到路子回去了,还是逃了?那会儿觉得他十有**是要逃出去结果没逃出去……不死到哪儿了。”
“后来我这个棚里也没再来人,但我就越想他越害怕,也得亏我那儿一直都没人,完了我就跑了,也真让我给跑回来了……”
后面的事儿,陈澄知道,老娘后世跟他念叨过。
姥爷从劳改的地方逃回来了之后,就藏在他说的那个小屋的炕里,姥姥帮忙把他直接砌到了炕里面,就留一个炕洞送吃食便盆。
姥爷在那逼仄得站都站不起来的小空间里躺了整整一年半,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这才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后来吧,我老是琢磨,要是没有你沈姥爷做的这个梦,大概我也不可能跑回来,大概也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吧。”
“你这两天这样儿,就跟你沈姥爷那时候有点像。也跟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姥爷又突然恢复了沉默,大概是在回忆那个不知所终的沈姥爷。不知道他在哪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更不知道,他到底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陈澄说的梦黄粱,姥爷也没问,他又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不论前世还是这一世,姥爷应该都没有一次性给陈澄说这么多话,讲这么长的一个故事。
到家楼下了,姥爷才重新又开了口:
“你们那个学,你不想上就不上,谁也逼不了你,想让你老舅帮你找其他的学校也行,你自己找也行,你自己拿主意吧。”
“嗯。”
炉子拿回来,姥姥看到也甚感无奈,却也没说什么。陈澄倒没有心急今天晚上就开烧,他准备明天一早再跑一趟早市,先整个小烧烤过渡一下。
东北烧烤后世天下闻名,现在这时节,花样也逐渐多起来了,但再多,也多不过陈澄肚子里30年后的花花肠子。陈澄要是现在在冲城开个烧烤店,能直接把现在这些都干趴下,以一己之力带动冲城烧烤产业技术革新,提前进步30年。
前世姥姥一辈子都没进过一次烧烤店,甚至都没怎么下过馆子。后世烧烤素菜种类那么多,陈澄立志要把这个世面给姥姥见了。
晚上饭还是陈澄做的,只是今天心思实在不在这个上头,就单纯整了几个东北菜。还给姥姥专门做了个拔丝白果。
吃晚上饭的时候,老娘还是气鼓气鼓的,但斜眼睛看看姥爷,终究忍住没发作出来。
晚上大老舅把陈澄叫到天台,跟他说他做饭的时候,姥爷直接把老娘叫过去,说上不上都得尊重陈澄自己的意见,老娘不能不经陈澄同意,直接去找陈澄他们学校老师求人。
让陈澄觉得这会儿姥爷怕是最理解他的人。要是这时节老娘跑去求范老师甚至求到校长面前拿回条子,陈澄都觉得那无异于对他的背刺。
虽然他能理解老娘都是为了他好。但关心则乱,不是没有道理的。
晚上陈澄球场见到铁四角,被谭雷告知,他们上电视了,冲城新闻,说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毕业典礼,时长还不短,陈澄唱英文歌和肖贝贝后来唱凤凰花开的镜头都剪到了里面。谭雷和徐俊峰都看到了,孙哲只摸到个尾巴,他们都分别打电话给陈澄家,没人接,打了个寂寞。
陈澄立马麻了,感觉好像错过了一个亿……然后又是一脸懵B……麻蛋,这年头电视都没有回放,况且陈澄前世加上这一世从来,从来没有看过一次冲城地方新闻,连新闻联播他都不咋看……陈澄头脑里一片空白,似乎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能马上看到上电视的画面……冲城新闻似乎有重播,但是陈澄也完全不知道时点。
怎么办?
谁家有省广播电视报么?让他看看节目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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