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其实这个结局是谢傅愿意看到的,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想将景教赶尽杀绝。
另外他也需要景教存活来作为掌握住兵权的倚仗。
兰甯见教众已经撤离山峰,目光又落在地上那是尸体残骸上,脸上黯然,心中一阵悲伤。
曾经她并不愿意继承圣女之位,可当成为圣女之后,这些人视死如归跟着她冲锋杀敌,不知不觉中兰甯心中已经将这些教众当做自己的家人。
景教不是邪教,这些教众也不是邪魔,相比之下,那些扛着正义大旗来讨伐景教的人,更像是邪魔歪道。
兰甯要为景教正名,要洗清这些教众身上的污名。
而最好的方式就是成王败寇。
如今想来,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啊,低头看向谢傅,为了完成光复景教大业,让自己决绝一点,她应该杀了眼前这个男人,斩除自己唯一的弱点。
可她真的下不了手。
御白衣沉声道:「景教圣女,你还有什么条件?」
兰甯看了凛凛武姿的御白衣一眼,对着谢傅笑道:「难道她也是你的姘头。」
谢傅冷笑:「是,我的女人多的是,你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兰甯娇笑:「嘴真硬。」
说着用那双依然光滑的手抚摸着谢傅的脸,对着御白衣笑道:「你放心,这么英俊的男子,我怎么舍得杀了,让他陪我几天,等我玩够了就还给你。」
御白衣透着杀气,一字一字冷声道:「景教圣女,我向你保证,如果你敢伤害他,我保证玉尘山会被夷为平地!」
御白衣暂时没有办法救出谢傅,她所能做到的就是让景教圣女忌惮,好保证谢傅的性命无忧。
谢傅惊讶的看向御白衣,会为自己说出这番话来,我好像跟她还不是很熟。
面对谢傅惊讶的目光,御白衣骄傲的侧过身去,我是为了小姐,看什么看!
兰甯突然揽着谢傅飞身下了这端月峰,御白衣一讶之后立即追了上去。
因为兰甯受了重伤,刚到端月峰和大日峰两峰的峰脊,就被御白衣追上。
兰甯冷道:「御仙子,若是让我发现你还敢追上来,我就立即杀了他。」
话音刚落,就传来谢傅的痛叫声,御白衣心头一颤,强迫自己止住脚步,眼睁睁的看着景教圣女带着谢傅走远。
她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受人如此挟制过,一时没有主意。
正苦于无策,李徽容的声音飘来:「御仙子。」
御白衣微微一讶:「李小姐。」
都说北州冠绝李徽容,才绝智绝貌绝,御白衣看着这个与小姐齐名的女子,主动问道:「李小姐,你有什么主意?」
李徽容微微一笑:「有的时候出现问题,并不能立即就能解决,急躁也是无用,跟着吧。」
「李小姐的意思是?」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何况一只受伤的老虎,不跟紧一点怎么有机会下手。」
「好。」
李徽容知道御白衣是王家青红皂白中的白,所以御白衣为了救回谢傅穷追不舍,有十足的理由。
只是御白衣却不理解李徽容为何会为了谢傅而扔下白岳、薛禹,只身冒险。
「李小姐,我有一事不明,你身份尊贵,为何如此冒险?」
李徽容微微一笑:「如果不能救回谢公子,红叶和苏皂眸就是景教圣女手上的两把刀,或许御仙子你也在内,这玉山巅还上的去吗?」
对于李徽容知晓自己的底细,御白衣并不感觉奇怪,王家四颜之一的身份,她从来没有刻意隐瞒,像李徽容这种人物,一清二楚太平常。
只是她感觉这个女人的目的不仅仅于此。
李徽容笑道:「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我们不管谢公子的生死,直接打道回府,御仙子希望我做哪个选择呢?」
御白衣没有回答,脚步不停,就是最好的回答。
兰甯揽着谢傅奔驰在月色山路下,逃命般的狼狈。
被紧紧夹着的腰让谢傅有种错觉,他不是被挟制的人质,而是一对亡命鸳鸯。
他看着兰甯沾血的劲衣甲胄,到处都是血,在月色下粉红得好像绣上去的一朵朵红花。
银片黯淡不再凛冷,鲜血所绣的花却更柔更艳。
看着看着,谢傅的心又软了,甚至感觉有点心疼悲伤,尽管她刚才对待自己手段残忍而冷酷……
突然间兰甯将谢傅背上身后,双手自然的揽住的他双腿。
胸膛感受到她柔弱的脊背上一滩湿润,谢傅瞬间就破防了。
奔跑的喘息声,她大概累了,所以无意识的选择这种更省力的方式。
风儿轻轻的吹,谢傅眼前满是她的银丝白发,突然有种错觉,两人都老了。
傅,等我老了,你还会爱我……
脑海中响起了兰甯曾经的询问。
会!会!会!那是他曾经的答案。
傅,当我老了,你还会像现在一样背着我,不怕别人耻笑的走在路上吗?
呵,那我可未必厚脸皮做的出来。
哼,要是个美丽娇俏的小娘子,你肯定不会觉得丢脸,傅啊……要是我的话,我却不会觉得丢脸。
……
就像现在一样吗?
你要背着我去哪里?
前面是黑暗,前面是死路,绝路!
再走下去也不会黎光降临,芒耀普照。
淅淅沥沥,急促而细弱,下雨了吗?
仔细聆听,那却是兰甯低低且细细的呼息,她累了!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像要触摸兰甯那白发银丝,兰甯突然停了下来,冷声说道:「我劝你老实一点,别自找苦吃。」
听着这样冰冷的威胁,谢傅心中却是莞尔一笑,嘴上大喊道:「放我下来!」
兰甯将他重重的扔在地上,谢傅吃痛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身后传来兰甯毫不掩饰的喘气声,谢傅心头炽热猛然望去,那脸满是皱纹似饱经风霜,那双眼睛似苍老的张不开来。
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的身体,似伛偻得直不起腰来。
全身都是血……
还有比这更凄惨的吗?曾经那个风华绝代,艳绝万人仰慕的兰甯娘子。
兰甯突然朝谢傅睨去,谢傅此刻的表情落在她的眼中,更像是因为惊恐而扭曲,兰甯的眼神不由变得阴狠。
朝他走进过来,谢傅不知道是不是不忍睹视还是怕过多流露出内心的情感,扭过头去。
兰甯讥讽笑道:「男人都是满嘴花言巧语的骗子,你也不例外。」
谢傅并没有出声反驳,这又有什么关系,这并不重要。
「还记得吗?你曾说过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
谢傅朗声打断道:「我记得!」
兰甯呆了一呆,刹那间空气安静起来。
安静中,兰甯突然将脸凑到谢傅跟前,双目几近一寸与谢傅四目相对。
谢傅顿时吓了一跳,兰甯轻笑道:「亲我一口。」
谢傅别过脸去。
兰甯咯咯一笑:「当然,我知道你不喜欢这张脸。」
谢傅无言以对,确实他讨厌这张脸,无比的憎恶。
「那这张脸呢?」
兰甯又将脸凑到谢傅跟前,谢傅惊讶。
兰甯居然变化成御白衣的模样,这易容换形之法简直鬼斧神工。
兰甯主动将脸颊凑到谢傅跟前,用迷人的嗓音道:「这张脸喜欢吗?」
谢傅有种错觉,就好像御白衣在勾引他,手上却厌恶的将她推开。
手刚触碰到兰甯,突觉一股寒冷劲气从中泽穴窜入体内,谢傅痛叫一声,整条手臂就麻痹垂了下来。
兰甯却手掌托腮,用可爱的表情问道:「亲不亲嘛?」
谢傅立即骂了一声***。
兰甯转了个身,又变成李徽容的模样,笑问:「那这个美人如何?」
谢傅神情一呆,兰甯笑道:「你最好快点做决定,我可迫不及待想亲你一口。」
谢傅想到在婚房发生的事,不由一阵恶心作呕,骂道:「你这个妖女!」
兰甯眸子半垂,轻轻道:「你会后悔的。」
谢傅冷笑道:「你现在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我,我上狗都不会上你。」
「是吗?」
兰甯突然变化成非情公子的模样,她那娇俏的身躯变得高大而强壮,原来她身上的劲衣甲胄是由特殊的质地做成,伸缩自如。
谢傅惊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她到底想干什么?
兰甯突然从身后将他抱住,谢傅刚一反抗,就被一双强力的臂膀箍住,非情公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刚才给过你选择的,我说你会后悔的。」
「你真是疯了!」
「看见你喜欢那么多人,我吃醋了,你这个见异思迁的男人,我要狠狠得惩罚你。」
话音刚落,谢傅就感觉到阴冷劲气自神道、大椎、风府诸穴钻入体内,迅速游遍全身筋脉,全身顿时酥麻起来,有如一滩烂泥。
见兰甯在解他衣服,谢傅沉声道:「兰甯,你不要胡来。」
兰甯鼻尖轻触谢傅强壮满是伤疤的后背:「我嗅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公子感到害怕了。」
「兰甯,你到底想干什么?」
「爱你啊。」
手指五指刮过谢傅的后背,「我要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印记,让每个女人都知道你曾经是我的男人。」
兰甯指落谢傅后背,似在指点江山。
谢傅感觉自己后背被洞穿无数个洞,紧接着身体如受雷殛,所有的神经都在被拉扯,筋脉包括骨肉都被分解吞噬,人直接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谢傅悠悠醒来,发觉自己衣衫不整的时候,猛然窜站起来,第一时间触碰自己的屁股。
扑哧笑声传来,谢傅望去,发觉兰甯竟手掌托腮慵懒的卧在地上,冷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对我做过?」
兰甯淡笑:「有没有做过,你难道感觉不到。」
谢傅手颤抖的沿着自己腰侧朝背后伸去,兰甯忍不住又娇笑一声。
谢傅又被打断,望去,笑声很迷人,可这张老妪的脸难以入眼。
兰甯伸出一根手指,手指纤长白皙,只是指尖带血。
谢傅顿时暴跳如雷,冲了过去,掐住兰甯的脖子:「你这个***,我要杀了你!」
兰甯也不反抗,只是闭上眼睛,脸容因为窒息而慢慢扭曲。
恍惚间,谢傅感觉她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满脸傲色。
他的手慢慢软了下来,兰甯睁开眼睛,平静道:「为什么不继续?」
谢傅岔开话题:「你到底对***了什么?」
其实做什么
都不重要,兰甯伤害他还少吗?只是无论她做什么,自己对她都是又爱又恨。
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这种关系是无法否认的。
兰甯竖起她沾血的手指,戏谑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谢傅阴沉着脸,咬牙切齿。
兰甯咯咯一笑:「我本来想在你身上留点印记,发现已经留过了。」
谢傅表情一讶,只听兰甯笑道:「你背上的那个甯字是我亲手绣上去的,无论你多恨我,多讨厌我,都无法否认曾经是我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傅已经处于歇斯底里,以至于他的声音显得沙哑。
兰甯闭上眼睛:「有些事情,根本无法解释,就像我为什么会遇到你。」
人生的路一步步走,人的想法也一步步在改变。
在谢傅成亲那天,她只不过是要当众和谢傅划清关系,那些事情她来做,谢傅只是当他的逍遥公子就好,没必要让自己染的一身黑,那的确是糟糕的一天……
后来她看见谢傅出现在玉尘山,内心无比气愤,都武道尽失了,为什么就不老老实实当个逍遥公子,非要来凑这个热闹。
今天为了救一众教徒,她不得不挟制谢傅,又一次狠狠的伤害他,情况已经糟糕到无可复加了。
作为景教圣女,她得到所有教徒的信任,自己却心慈手软,自责内疚。
为了景教光复大业,她应该杀了这个男人,斩除自己的唯一弱点,可她又下不了手。
如果之间没有爱,事情就不会变的如此复杂,兰甯就不必为他设身处地,不必痛苦而又矛盾。
事情已经糟糕透了,解释不清楚,已经无法挽回,好像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这局她输了,输者根本没有发言权。
「你很恨我,对吗?」
谢傅脱口而出:「我恨不得杀了你!」
兰甯淡道:「那还不动手!」
谢傅看着兰甯一副闭眼求死的模样,微微一讶,恍惚见似乎看到那个下着萧瑟秋雨的夜晚,她站在回廊等了自己一夜的情景。
她像花一样娇艳,一夜的雨水将这朵摧残得破碎。
风轻轻的吹动着她的一头银丝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