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一路上游山玩水,车马行了四日才到,因为在前一日已经提前派人前来顾府通报,所以在这一天顾府已经提前做好准备迎接小姐姑爷的到来。
车马行在徽州的大街之上,顾仙庭和谢傅共乘一车,四日的路程在顾仙庭脸上一点也看不到疲惫,反而热情的向谢傅介绍起徽州来。
徽州的繁华自比不上扬州,民风看上去也比较淳朴,皆因街上的小娘子衣着打扮不似扬州那般花花绿绿,花枝招展。
脸上的妆容也清秀一点,看上去自然朴素又不失温婉柔美。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还未到达顾府,顾府已经安排人员在半路迎接。
带头的是个年龄偏大的妇人,衣着得体,身后跟着婢女十二名,男仆十二名。
光是半路迎接,随随便便就是一支队伍,由此可见徽州顾家富甲一方,家资丰厚。
老妇喊了一声:“小姐。”
顾仙庭和谢傅下了马车,对着中年妇人喊了一声:“南婶。”
紧接着向谢傅介绍道:“相公,这位是南婶,跟着我母亲一起嫁过来,我小时候也经常照顾我。”
未待谢傅开口,南婶已经向谢傅行礼:“老身向姑爷道福。”
身后的一众婢女男仆也跟着一齐行礼。
女说“姑爷万福”,男说“恭迎姑爷”。
谢傅对着随从说道:“打赏。”
谢傅出身就是少爷,以前没有扮演好少爷的角色,如今也成家立业,一举一动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婢女男仆得到打赏,连连道谢。
对于这位南婶,谢傅特地亲自奉上锦盒:“南婶,一点心意。”
南婶收下,客气道:“让姑爷破费了。”
今日日子特殊,收下姑爷的礼物,也就相当于认可这位姑爷,同时沾沾喜气,不收却是无礼。
“小姐,姑爷,接下来这段路不能再坐马车了,要步行。”
顾仙庭点头。
南婶又道:“有几点我要叮嘱一下,回家的路要跟小姐你出嫁那天走的一样,这样才有始有终,第二这一次要轮到姑爷你走在小姐前面带路。”
谢傅道:“我不知道仙庭出嫁那天走的那条路。”
南婶微笑:“没事,你跟在老身走就是。”
“那好。”
“第三,不可并行,路上不可嬉戏打闹,需端庄一点。”
华夏民族是礼仪之邦,尤重礼仪,谢傅顾仙庭这对新人照做。
不多时便到了顾府,府门广敞,顾权夫妇率府内所有下人在门口迎接。
好家伙,谢傅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这家众不下数百人,比澹台府养得人还多。
才离开几天,这种亲切感,顾仙庭熟悉依旧,府门贴的红喜和喜联还鲜鲜艳艳的。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夫妻两人一起叫着。
顾权迎上谢傅,顾卢氏迎上自己的女儿。
顾卢氏拉着女儿的手,上一眼下一眼的瞧看着。
顾仙庭笑道:“母亲大人,怎么?不认识自己的女儿啦?”
顾卢氏从女儿的脸上和眼神里,看出女儿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笑着说道:“粉光红面的,是有点不太认识了,看来这些天姑爷把我家闺女滋养的越发娇艳。”
想到自己已非黄花闺女,顾仙庭脸上不禁一红。
这哪里瞒着过顾卢氏的眼睛,心中暗忖,看来夫妻生活应该还过得去,晚上我得听听房,探个究竟。
这姑爷粗鲁也不行,这女儿过于矜持也不行。
谢傅恭恭敬敬行礼:“岳父大人。”
顾权却一点跟谢傅不生分,拍了一下谢傅肩膀,叫了一声:“老弟。”
顾卢氏闻言朝丈夫瞥了一眼,有点怨丈夫身为一家之主,在这场合也不注意分寸,还老弟呢,是你女婿了。
谢傅朝顾卢氏看去,又正式的叫了一声:“岳母大人。”
顾卢氏笑道:“姑爷,已经备好回门宴,府内说话吧。”
领着夫妻两人踏进府门,数百名下人齐声喊道:“恭迎姑爷小姐。”
谢傅适应,转身对着随从说话:“都给打赏,一个都不要漏掉。”
随从压低声音道:“少爷,可有数百人啊。”
谢傅澹道:“不要讲究。”
倒是顾仙庭这个顾家小姐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数百双眼睛盯着她与她的丈夫。
她与谢傅的身份公之于众,广告天下,内心既害羞又欢喜。
内堂已经布置好一桌回门宴,这桌宴席主要是讨好女婿,让女儿在娘家免受欺负。
顾仙庭和母亲有说有笑的,虽说已经是一家人了,毕竟头次同桌,有些不太习惯。
还好顾权跟谢傅关系熟络,不时搭话。
几杯水酒下肚,顾权兴致开放:“老弟,我这女儿你还满意吗?”
顾卢氏不由嗔恼的瞥了丈夫一眼,又来了,你一直叫老弟,我岂不得叫上一声叔叔,可别害我叫错了,那可就丢人。
顾权亲近的叫他老弟,谢傅却不可无礼的叫一声老哥,恭敬道:“岳父大人,我能娶到仙庭是三生有幸。”
顾卢氏笑道:“姑爷,我们家是做生意的,这客套话听多了,也分不清真假,我就问你一句,可是打心底喜欢?”
“回岳母大人话,喜欢的不得了。”
顾卢氏笑笑:“我这女儿从小读书知文,虽说知书达礼,毕竟衣食无忧,没受过什么苦,若有什么娇惯的地方,还请姑爷多多担待。”
谢傅听了顾卢氏的话,顿觉内疚,是啊,仙庭作为名门千金小姐,从小没受过苦,为了寻找自己,却吃了那么多苦。
“岳母大人,请你放心,我会宠着仙庭,娇惯着她。”
这时顾权插话:“这可不行,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说着对着顾仙庭道:“仙庭,以后可要听你丈夫的话,知道吗?”
顾仙庭应道:“是,父亲大人。”
顾卢氏倒有些不高兴了,怎么你胳膊尽往外拐,这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站了起来,夹了菜:“姑爷,来,吃肉。”
谢傅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捧碗:“岳母大人,不劳你,我自己来就好。”
顾卢氏却不把肉放在碗上,直接夹到谢傅的嘴边,竟要亲自喂他。
谢傅顿时懵了,傻了,若是在私底下,他可以理解为这位风韵犹存的岳母有败德勾引之意,可当着自己丈夫和女儿的面,这是何意!
朝顾仙庭看去,顾仙庭竟抿嘴一笑:“我母亲讨好你的,吃吧。”
谢傅又转头看向顾权,顾权哈哈大笑:“老弟,你吃下就是。”
听顾权也这么说,谢傅这才张口吃下,心里说不出的不自在,都不知道肉是啥味道。
顾卢氏笑意盈盈问道:“姑爷,肉可好吃?”
谢傅心里尴尬,脸上陪笑道:“好吃。”
顾卢氏又问:“那我可伺候你周到?”
谢傅觉得这句话说的太不恰当了,你是我的长辈,怎么可以用伺候这个词语呢,说周到不行,说不周到也不行。
顾仙庭见谢傅窘迫,笑道:“相公,你照实说就好。”
谢傅只好硬着头皮道:“岳母大人盛情周到,多谢岳母大人。”
顾卢氏道:“周到就好,吃了我亲手喂的肉,就是受了我的恩惠,仙庭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以后你若是敢打她,就是打我。”
谢傅闻言,感觉这回门宴有点鸿门宴的味道,嘴上说道:“岳母大人放心,绝对不会。”
顾卢氏又盛了一匙甜汤过来,再次喂到谢傅嘴边。
谢傅直接看向顾仙庭,问道:“仙庭,还吃吗?”
顾仙庭见谢傅一脸不自在的窘样,抿嘴笑着点头,也怪他提前没跟谢傅说清楚。
在徽州,女婿回门的第一天,丈母娘要讨悦女婿,为的是女婿能够好好对待她的女儿,这是徽州一带的风俗。
谢傅只得张嘴吃下岳母亲手喂下的甜汤。
顾卢氏问道:“姑爷,甜吗?”
谢傅感觉这甜汤似咽苦水一般,嘴上应道:“甜。”
顾卢氏道:“姑爷,我让你甜,你得让我女儿甜。”
这甜字的涵养很深,意思是在床笫上不能冷落了她的女儿,像大户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男人又喜新厌旧,渐渐的就把发妻给冷落了。
这女婿,顾卢氏自然是中意,不过他还有两个未婚妻未过门,一个叫什么澹台鹤情,听说是苏州有名的布商,在这世道一个女人能够独当一面,不用深入了解都知道是个厉害角色。
另外一个是王阀王婉之,这个就更不用说了,光是名头足以压死人。
自家女儿虽然温良贤淑,貌若天仙,日后在家里也未必占得了便宜。
所以亲手喂的这二口,比第一口意义更深。
谢傅不了解这徽州一带的这个礼俗,倒没有这岔想,只是想着入乡随俗就是,笑着应道:“岳母大人,你就放心好了。”
顾仙庭却是了解,脸儿红红的,这话藏着掖着暗示,反而让人心里突突的。
顾卢氏亲自倒了杯酒,谢傅见了,心中暗呼,还来,有完没完!
菜可以用快子夹,酒杯却必须用手端着,顾卢氏绕过女儿,直接就来到女婿身边。
谢傅呵呵尬笑着:“岳母大人,这杯该不会也要你亲自喂吧?”
顾卢氏一本正色:“当然!”
谢傅恭敬道:“岳母大人,你有任何要求吩咐,小婿照办就是。”
表情虽然恭敬,嘴上分明是讨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