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顾仙庭跟着那红袍女尼前往女儿城修行,杜致微也以一起修行的名义一同前往。
临走之前,谢傅将念珠赠送给顾仙庭,如果陈玲珑看见这串念珠,想必会给自己这个伯伯面子,尽地主之谊。
其实谢傅多虑了,红袍女尼请回去的是至高无上的仁波切,是整个女儿城的精神领袖,作为金刚上师的陈玲珑岂有不尊不从之理。
顾仙庭走后,谢傅立即全身心投入救回苏皂眸,他不想再辜负任何一个人。
光阴无声,不知不觉已经是寒露时节,院子也跟人们一样换上秋装,满地落叶,秋风吹着落叶沙沙,宁静祥和。
夕阳慢慢西斜,秋风带着凉意,院子也多了几分萧条。
五人坐在院子里等待黑夜到来,按照云卧雪的说法,云扶瑶他们当日施展肃心乾坤颠倒大阵的时间是在深夜,他们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施展,成功的机会要更高一点。
谢傅问为什么,云卧雪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们所要做的事是前无古人,没有前人经验可以借鉴,所有一切都能凭借认识理解去做这件事。
一切都是未知,尽管努力数月准备充足,谢傅心中还是一片茫然,如果苏皂眸已经死了呢,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云卧雪看出谢傅的忧虑,像个朋友一般在谢傅身边坐了下来,想说些什么,却又默契的保持沉默。
该说的早就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有什么可说的。
安静中,谢傅开口:“云仙子,你去过那间境吗?”
云卧雪摇头。
“哪间境是什么样子?”
云卧雪轻轻应道:“没有人告诉我,去过的人都没有回来过。”
谢傅揪心,笑道:“哪在那个地方痛不痛苦,人能活多久?”
“谢公子,我什么都不知道,到时你跟着我见机行事,我会尽我所能。”
云卧雪的声音也透着无力感,他们是个十分的努力去做一件未知的事,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谢傅失望。她不愿意再从他的脸上看到悲伤痛苦。
她的心也是忐忑不安。
谢傅笑了笑,云卧雪轻声道:“救不了她,我就不回来了。”
谢傅并不怀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她是一个不会说谎的女人,笑道:“那你师傅怎么办?”
云卧雪微笑:“这是我欠你的,如果偿还不了就用命来抵,至于我师傅……”
谢傅说道:“你休想我替你照顾你的师傅。”
云卧雪表情一楞,黯然低头:“我知道了。”
谢傅一笑:“所以你必须回来,自己照顾你的师傅。”
云卧雪眼神一讶,紧接着眼里满是光芒:“我知道了。”
夜无声到来,月在枝头望舒,夜风苍凉又吹落几片金黄的叶子,一片落在谢傅的头顶,云卧雪不由自主的望了过去,两根纤指轻轻拈着,就像从谢傅头顶摘下一片叶子。
低头看着手心上那金黄的叶子,莫名生出一个念头,这应该算是他身上的东西吧。
她一直想要从谢傅身上找到一丝联系,不管什么联系都好,只是当她要触摸到的时候,又感觉变成陌生人一样。
谢傅见云卧雪看着一片黄叶发呆,扭头望去。
云卧雪笑了笑:“我听说在这世俗,朋友之间在分别的时候,会赠送对方东西,余生无法相见的时候,也能接物思念故人。”
谢傅看着她手心那片发黄的叶子,从它从枝条掉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枯乾,莫名伤感思人。
曾经有个女人,她为我遮风挡雨,她背着我走过艰辛的每一步,她对我深情如水,但我没有好好珍惜,眼睁睁的放着她离开。
后来她走了,永远的走了,如果能回到当初,我会说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付出,可惜她已听不见了……
嘴上轻轻应道:“是。”
云卧雪扬起黄叶,嫣然一笑:“送给我可以吗?”
谢傅看着她,有些疑惑,这并不是他的东西,云卧雪无需征求他的意见。
“这叶子是从你头上取下来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云卧雪洁白的脸浮现出两朵红韵,就像跟人讨要东西那般不好意思。
谢傅明白她的用心,笑道:“送给你。”
云卧雪用丝帕将黄叶包裹起来,然后放入胸怀内。
……
深夜,五人来到那日大战的大院,袁风、王蒙、田天野站在外围负责护阵,确保没有外人闯入。
修习多月的五人,合力使出肃心乾坤颠倒大阵来,一时之间乾坤颠倒,以五人为中心的区域来发生气场变化,坤气滔滔、乾光汹涌,土石上飘,气雾下沉……
情景于那日一般无异,五人共同感受到这一区域,他们微妙感觉天地万法尽在心中,万物尽由我操控,河流山川也如尘埃一般渺小,如果眼前有敌人,心神一动就能让对方灰飞烟灭。
云卧雪作为阵法的引领者,朗声:“开间境!”
五人依法而为,顿时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抽走灵魂意识,灵魂如要湮灭,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惊悚感觉,陌生、未知、恐惧……
它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源自灵海深处,想躲都无法逃,比走火入魔还要可怕百倍。
云卧雪知道这是他们没有肃心轮辅助的缘故,当下声如梵音:“肃心,旁观、无争、自然……”
五人依照格致心经心法运行,立处肃心不扰之境。
紧接着就感觉身体被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吸纳到无比深邃黑暗的地方去,骤地前面一片白色茫茫,就好像穿过某种空间前往一个新地方。
天外天,地微地。魏无是三人也经常出入太素圣地三千微世界,心中仍觉得惊异无比,却不知道这间境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
念头刚过,就感觉自己被一片白色茫茫所包裹,严格来说是他们到了这片白色茫茫。
九方长鲸直性子:“云仙子,我们到了间境吗?”
云卧雪应道:“我想是吧。”
两人声音有如鲸鱼吞水,过耳便失。”
所有人立即察觉到这特性,许格说道:“看来声音在此间境不能传开……出口好像就被打碎……想用呼喊寻找他们只怕不能。”
许格这段话比较长,后音刚起,前音便失,每一个字好像一个单调的音符,一个一个入耳,所以听起来断断续续。
魏无是说道:“还是先搞清楚这间境是什么环境。”
魏无是话刚说完,五人同时咦的一声,因为他们感觉身体无法自我动弹,就好像被冰在冰块之中。
这么说又好像不对,身体又好像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不由自主的飘荡着,就像水中的一粒尘埃。
五人都在全力尝试,却均无能为力。
九方长鲸说道:“奇了,我竟连动一下都不能做到。”
谢傅心中立生念头,恐怕他们也要一起被困在这间境中,内疚说道:“连累三位了。”
九方长鲸不悦:“谢傅,你说这种话干什么,修道本来就以超然之躯领略天道之奥秘,打打杀杀我早天下第一,何须苦修,有此际遇正是我心中所盼。”
许格这时说道:“不,能动。”
其他四人大讶,九方长鲸直接问道:“许老,那你动一下给我看看。”
许格应道:“我们能说话,岂不就是能动。”
四人恍然大悟,说话要张口动舌,岂不就是在动弹,只不过是微动而已。
魏无是说道:“这就奇了,我能说话,偏生手臂动弹不得。”
五人均觉得有违常理,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谢傅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谢傅,你明白什么,快说。”
谢傅解释:“我们此刻就好像身处深水之中,整个身体承受万钧之力。”
许格接话:“压力!就好像在青华界内,我们所承受的压力是外面数倍,移动的速度也变得缓慢数倍,而此刻所受的压力是外面的数百甚至数千倍,在此重压之下,所以我们根本无法动弹。”
魏无是说道:“许老,你这么说却又不对,如果我们身体此刻承受数千倍的压力,再强横的躯体也早就分崩离析,化为碎末。”
五人感觉魏无是说的也有道理,却又想不通个中缘故。
这时谢傅说道:“如果我们本身已经就是碎末了呢?”
一句话就让其他人咦的一声,只觉此话大含深奥。
“再强大坚强的石头都无法砸碎水,深海万丈,水受万钧之力,水还是水,并不会分崩离析,化为碎末。”
许格忍不住问:“所以呢?”
“所以我们已为这间境一物,受此地法则所控,万事不能以常理推之。”
魏无是苦笑:“这么说,我们要永困于此了。”
谢傅道:“云仙子说,能进就能出。”
几人眼神落在云卧雪身上,云卧雪淡道:“这个不必担心,就在刚才我已经想出离开此地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们施展之阵名叫肃心乾坤颠倒大阵,刚才开间境的时候,有一股力量将我们吸入这个空间来到这里,只需乾坤颠倒,两个空间的平衡打破,自会将我们排斥出这个空间。”
几人都是道行高深之人,一下子就领略到其中的门道,正所谓“本无路,道为引”,万法皆是如此,九方长鲸欣喜:“云仙子真是聪慧,那还等什么。”
此话一出,却没人附和,因为他们来此是为了救人,并非来走个过场。
魏无是出声提醒:“别忘了我们是来救人的。”
许格接话:“眼下是想办法先找到人。”
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艰难,连动弹都做不到,又如何找人。
这时谢傅笑道:“我觉得无需费心。”
许格咦的一声:“尊上,此话怎讲?”
谢傅说道:“刚才已经证实,我等身不由己却随力飘荡,然而我们五人此刻却没有分散。”
魏无是嗳的一声,显然也察觉到这奇妙古怪,出口问道:“谢兄,却是为何?”
谢傅娓娓说道:“万法万物自有归章,水往低处流,雾自腾空起,风朝漏处吹,云悬高空中,我们五人自进入这个间境,已为此地法则归类,
九方长鲸问道:“这跟我们找到人有什么关系。”
魏无是笑道:“谢兄的意思是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在这间境,这股力自然会带我们找到人,便是万物自有归章。”
谢傅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九方长鲸沉吟着:“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他们进入此间境已经数月,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如若这间境无边无际,我们岂不是永远处于追随的路上。”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众人不由陷入沉默,好一会儿之后,魏无是轻轻说道:“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
九方长鲸不悦:“什么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应该加快速度追赶上去才是啊。”说着目光落在谢傅身上。
谢傅苦笑:“这个……我目前还没有想到办法。”
他们才刚刚进入间境,对此空间环境还未熟悉,又如何能一下子就窥探其中奥秘,能此般察觉到其中的微妙,并理清其中的个中思路,已经很了不起。
云卧雪见在沉默中众人士气低落,开声说道:“高山积雪融化,化水汇于湖泊,终有静置之时。”
魏无是接话:“在今日间境之前,就知晓必定充满未知艰难,何须如此丧气。”
许格哈哈笑道:“只要有恒心,世上无难事。想我道门为了寻回天师令,可是花了足足千年光阴,不知道多少代人的努力。”
此话却有点打击士气的嫌弃,许格见众人神色有异,也知自己举错例子了。
云卧雪淡道:“见机行事吧。”
谢傅笑道:“此时无机,那就静观其变吧。”
众人默认如此,却均暗暗在想办法。
在这寂静没有边际的空间,世间似乎过得无比缓慢。
云卧雪见谢傅一副禅思竭虑,轻声说道:“你不用担心,如果需要三个月才能找到人,我就陪你在这间境呆上三个月,如果需要一年,我就陪你呆上一年。”
倒是情真意切的一番话,却被九方长鲸打破:“云仙子,我可没说我愿意在此间境呆上一年,你可别把我也算在里面。”
这自然是九方长鲸的玩笑话,却惹得云卧雪脸蛋微微一红。
魏无是笑道:“武圣,谁要留你在此碍眼,破坏谢兄与云仙子双宿双飞。”
这数月来,云卧雪与谢傅之间,他们也都看在眼里,只感觉云卧雪太可怜了,谢傅太冷酷了。
灵徽园一家被灭门,这事真的怪不到云卧雪身上,谢傅将灵徽园的血债全算到云卧雪头上,对她实在太不公平了。
况且云卧雪这人宛净如白雪,丝毫没有世俗之人的坏心思,让人讨厌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还有,作为一个过来人,魏无是已经看出云卧雪对谢傅有了特别的情感,不管将来有没有缘分,却也想帮助两人打破彼此间的隔阂。
云卧雪顿觉羞涩:“杀神,你莫要胡说。”
九方长鲸见云卧雪脸蛋通红,哎呀一声。
谢傅可不想其他人误会自己已经原谅云卧雪,与云卧雪之间再无仇恨,救回苏皂眸之后,他还准备狠狠报复这个女人,让她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尝尝自己所经历的。
开口打破着莫名来之的暧昧气氛:“若在此地不吃不喝一年,就算我们是武道之躯也早就都饿死了。”
就在这时,许格说道:“你们看!”本想抬手指去,手臂却无法动弹。
几人目光转移,就看到白色茫茫中有什么东西,就像漂浮在空中的一颗尘埃。
白色茫茫,无边无际,就是一颗尘埃也足以让人激动:“什么东西?”
“不知道。”
还离的遥远,映入眼幕还只是微小的一颗尘埃,九方长鲸又是激动:“你们再看,不止一颗尘埃。”
随着九方长鲸的声音入耳,其他人也看见了,隔着那颗尘埃不远的地方,飘荡着几颗尘埃,这些尘埃犹如吊在屋檐下的铃铛,凝滞不动。
那尘埃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这证明他们先前的推断没有错,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他们飘荡,只不过在这白光茫茫,无边无际,很难察觉得到。
此刻有了对照物,这种移动飘荡就一目了然。
九方长鲸忍不住赞道:“谢傅,你真是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
许格眯着眼:“到底是什么东西?”
谢傅视力奇异,比其余四人要看的更远,先一步看清那尘埃模样:“是个人!”
此话一出,五人心中激动,这说明他们到了【湖泊】——流水静置的终点。
所有的推断完全正确,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到,从进入间境到这会大概也只过了半个多时辰,原本还以为要在这间境至少飘荡几个月。
魏无是轻轻询问:“是苏皂眸吗?”
谢傅端详此人,长的奇怪,脸形削长俊俏,双耳如狐,一头黄发披垂在背,股有九条尾巴,似人似兽又非人非兽。
许格见谢傅表情古怪,问道:“尊上,怎么了?”
谢傅苦笑:“好像是个九尾狐。”
《古经》有记载:青丘之山,有兽。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其名九尾狐。
谢傅见此物与《古经》所描述一般无异,便说出这个名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