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涌,空气突然变得如此安静。
父亲这个词,于韩世川和刘娜而言,充满了太多含义,过去如此,现在和今后依然如此。他们回到家里后,各自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韩宇支撑不住去睡下之后,刘娜忽然说了一句:“以后,我再也没有爸了!”
韩世川揽过她的肩头,轻声安慰道:“每个人迟早都会离开,我们也一样。所以,如果你想哭的话,那就哭吧。”刘娜没有停止悲伤,但也已经流干了泪水。她安静地枕在韩世川肩膀上,喃喃地说:“妈以后也不会再让我们进门。世川,爸突然离开,你说到底是不是我俩把他气走的?”
“别胡思乱想了。”韩世川轻叹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如果你一定要将爸离开的责任算在自己身上,那你这辈子会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并且会非常痛苦。从心理学角度来说,这叫负罪感。当负罪感过重,而且持续时间较长时,就可能对我们的心理健康造成负面影响。过度的负罪感又会导致我们陷入自责和沮丧中,最终酿成严重后果。”
刘娜没有言语。韩世川以为她睡着了,本来打算就着这个姿势等她好好睡一觉,谁知她又像做梦一样的呓语道:“对不起,因为我爸的事让你匆匆忙忙赶回来,还被我妈骂了一顿。我妈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原谅我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感觉人活着好累啊。”
韩世川握着她的手,轻言细语道:“娜娜,人生本就不是一帆风顺,绝大部分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不是让你来享受,而是受苦的。所以啊,累才是常态。当哪天我们不觉得累时,可能你反而会觉得人生已经没有了意义。”
刘娜从他肩膀上离开,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催眠我吧。”韩世川愣道:“什么?”她收回目光,靠在沙发上,无力地叹道:“我多想美美地睡上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忘了。”
“所以你觉得我可以对你进行催眠?”韩世川哑然失笑,“催眠是一种治疗心理疾病的特殊手法,可不许乱用,就跟吃药一样,也会造成严重后果。”
“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韩姝话锋一转,问他这次回来后打算什么时候再去巴山镇?韩世川说:“爸刚走,过几天吧。”
韩姝忽然想起医院让他一周之内回去上班的事,他说:“我明天一早去单位。”
翌日一早,王主任看见韩世川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随即惊讶地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热情不已:“小韩,你总算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科室都快忙成一锅粥。现在好了,有你回来帮忙,我偶尔也能偷个懒了。”
韩世川回到自己办公桌前,看着桌面一层薄薄的灰尘,拿起一本书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王主任,我不是回来上班的。我还有事没处理好,今天过来履行请假程序,然后还得赶紧走。”
王主任显得无比诧异,瞪着眼睛问:“你不假外出二十来天,单位没处理你就算不错了,你还要得寸进尺继续请假?”韩世川只好如实相告:“不好意思王主任,家里确实还有一些事没处理好……”
“不行,这里是医院,我们可不养闲人。咱们科室人手本来就紧张,尤其是假期,青少年病人数量激增,还想着再招一个应应急。你要是不想干,那就自己主动去申请辞职。不要整天公私不分,你不想干的话,多的是人想干。”王主任的话像针锥一样刺得韩世川浑身不舒服,他慢慢放下自己桌上的物品,尽量压抑着声音说道:“我岳父刚刚过世,我在老家的母亲不久前也走丢了,至今杳无音信。我想再请几天假,把老人找到就回来上班,难道也不能通融通融?”
王主任听他如此一说,半天没作声。韩世川换了副口气:“王主任,之前我请的是公休假。接下来我还得请几天事假。当然,我会去当面跟领导报备,前提是麻烦您签个字。”
“这个字我不能签,我也没这个权利,你还是直接去找领导吧。”王主任说话的口气舒缓了些,却依然拉胯着脸,“听说你上面有人,领导应该不会为难你。”
韩世川听出了她话语里的讥讽,想起王晓斌帮他找过郑副院长的事,不禁苦笑道:“行吧,我现在就去找领导。”
郑副院长不在,说是出差去了。韩世川给他打电话,但没打通。他只好又返回科室,这次王主任不在,马月在。马月见到他时,很明显也相当吃惊:“韩老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世川忙摆手说:“以后别叫我老师,受之有愧。从现在起,我应该称呼你叫马副主任了吧?”马月尴尬不已,正不知该说什么时,韩世川笑道:“不用不好意思,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想要什么就要努力去争取。而且并没有人说我年纪比你大,资历比你老,就比你更有资格担任这个副主任。好好干吧,你们这些年轻人才是医院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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