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车刚启动,小可突然让黎沫夏停车。
黎沫夏不明所以,只得踩刹车停住了。
小可打开车门,下了车,冲着会馆门口招手。
“豹叔,你一起来!”
媚姨昨晚见我受伤,一大早就去买了一只老母鸡,准备给我炖鸡汤补身体,豹叔本来正拿一把刀在门口准备杀鸡呢,听到小可召唤,立即把刀一丢,“吧唧”一下,抬手将鸡脖子直接给拧断了,血四溅。
他将鸡丢在一旁,擦了擦手,赶紧往车边奔过来。
小可对他说:“豹叔,你在后座摁住哥,我怕他等下发懵抢方向盘!”
豹叔笑嘻嘻上了车:“好的好的。”
我惊恐万分:“豹叔,你别这样……”
话还没说完,豹叔一拳锤了过来,我直接晕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身上传来了疼感,被扎醒了,抬眼见到,小可手拿银针刺我的穴位,车已经停在了茶贸路乌先生的破屋子门口。
房门紧闭。
黎沫夏和小可赶紧下车去敲门。
我正准备走下去,却被豹叔直接用咯吱窝给夹了起来,像夹小鸡仔一样将我给弄下了车。
敲了好一会儿门。
乌先生总算开门了,见到是我们,脸色陡变,抬手准备关门。
小可一把扯住了门框。
“先生,今天我们来送礼!”
乌先生:“……”
还没待乌先生反应过来,小可已经向豹叔使了一个眼色,豹叔夹着我,直接撞开了门,弄得乌先生一个趔趄。
众人全闪了进去。
乌先生愠恼不已。
“臭丫头,你这是干什么,礼呢?!”
小可手指着我:“在这儿!”
乌先生:“……”
小可拉着乌先生的手,开始撒娇了。
“先生,我哥可能中术了,拜托您高抬贵手相救。”
乌先生瞅了我两眼,脸上肌肉直抽搐,转头对小可说:“我就知道没好事!不救!”
小可闻言,急得不行。
“先生,只要您出手,《三尸虫八十方略》或者其他好东西,绝对给您拿过来,小可这次绝对说到做到!”
乌先生冷哼了一声,拿起了旁边一顶古怪的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了自己半边脸,又盘腿坐在了太师椅上,双手互相拢着袖子,神情冷漠而决绝,回了一句。
“邋遢道士的人情,我用骨牌还过一次,救妮子增送了一次,仁至义尽,不可能再出手,你们哪儿来哪儿去吧!”
我当时不懂乌先生戴帽子、坐椅子、拢袖子是什么意思。
后来小可告诉我,萨满巫师擅跳舞(跳大神),以前无论是部落之间相杀征战的大事,还是生儿育女、疾病死亡、重大活动,都会请萨满巫师来诅祝、预言、占卜,跳神以示祈求上天保佑。
乌先生这几个动作,表示头不祈天、手不占卜、脚不跳舞,属于最为隆重且坚定的拒绝。
这种拒绝方式,据说来源于完颜阿骨打。
当年辽天祚帝去钓鱼,按照惯例,附近女真部落的酋长均要前来朝觐。辽天祚帝喝高了,毫气干云,下令各位女真部落的酋长跳舞来看。
大家不敢不从,纷纷献舞。
唯独阿骨打将毡帽给戴上,盘腿而坐,双手拢袖,表示自己不会跳。
事实上,阿骨打作为部落的大佬,本身就是一位大萨满师,跳舞对他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要太简单,他就是不屑于跳。
辽天祚帝当时非常生气,想杀阿骨打,但强行忍住了。
这一忍,出大事了。
阿骨打起兵反辽,成帝位,国号大金。
从此之后,萨满巫师习惯用这种办法拒绝他人的祈求,但凡这几个动作做出来,代表了骨气与傲气,任你怎么恳求都没有用。
小可见状,俏脸蜡白,竟然直接朝乌先生跪下了。
“先生,您一直想收我为徒,只要您救我哥,我可以改投您门下!”
我心中顿时一惊,赶紧想将小可拉起来。
“小可!”
普通人可能不觉得私自改投师门是什么大事,但对有师从传承之人来说,这事刻欺师灭祖无异,有些门第较为封闭的江湖门派,甚至会派人来废了你。
这丫头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可还没待我拉她起来,乌先生已经扯住了小可,不让她拜下去。
乌先生瞅着小可,又瞅了瞅我,长长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可奈何。
“丫头,你对这个缘主这么上心,会吃大亏的。”
小可拉着乌先生的手,可怜巴巴,眼眶泛红。
“先生,我就这么一个哥。”
豹叔受不了了,恼火不已,手指着乌先生的鼻子。
“老头!你到底救不救我老板?不救我拧断你脖子信不信!”
我转头制止道:“豹叔!”
尔后。
我一拉小可的手,对乌先生深深鞠了一躬。
“抱歉,今天打扰乌先生了,晚辈告辞。”
小可不肯走,跺着双脚,满脸祈求:“哥,别走……”
乌先生却突然将帽子拿下,从太师椅上起身,冲我们开口了。
“这小子应该是中了人骨钉吧?不是我不救,而是这事我救不了。”
此话一出。
大家全怔住了。
到现在为止,谁都没对乌先生说过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我中了人骨钉,虽然他仅剩一只眼睛,但确实太毒了一点。
小可闻言,连忙拿出了那两枚人骨钉,递到了乌先生的面前。
乌先生捏起人骨钉,对着灯光瞅了几眼,口中开始喃喃念了起来。
“月头黄,寻鬼郎,三寸钉骨锁身上,生生世世睡棺床……”
他不是用正常声音来念的,而是用一种极为古怪的音调在诵读,伴随着周围昏暗逼仄的环境以及泛着诡异光芒的人骨钉,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