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金三省一步踏入洞天,源源不断汲取天地元气补益己身,数个时辰之后,神完气足,业已度过了最初的难关。
九黎将炼妖剑托于掌中,双手奉给金三省,悄然立于他身后,不言不语,一反当年指点江山智珠在握的故态。金三省为他重塑法体,他以灵性相投,那便是认其为主,冥冥之中,二人的命运已联系在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昆仑掌门朴天卫,五行宗宗主褚戈,毒剑宗宗主石铁钟,御剑宗长老莫安川、丁原、阮静,还有东溟城城主魏十七,金三省一张张脸看过来,熟悉又陌生,恍若隔世。他沉吟片刻,目视魏十七,慨然道:“世事难料,因缘际会,既然天地崩坏到如此境地,自当以城主马首是瞻,略尽绵薄之力,但有差遣,不敢推辞。”
洞天真人之强,在于天人合一,能驱使种种威力巨大的天地灵宝,只是金三省初入洞天,除了一柄炼妖剑外,身无长物,殊无多少神通可称道,何况以魏十七的强悍,又何需假借他人之手,金三省此言,只是表明姿态,甘居下位而已。
魏十七展颜一笑,道:“恰有一事,要劳烦道友出手。”
“请说。”金三省拱手致意,暗暗苦笑,魏十七开到口,绝非易事,定让他为难不已,不过身在东溟城中,又怎好推脱。
魏十七将目光投向名为“炼妖”的雕像,神情一动,伸手点了点,道:“将镇妖塔至于此处。”
金三省微微一怔,心中为之一松,欲回天地,必须借助九黎和镇妖塔之力,为此他义不容辞。“此事易耳,九黎——”他回头直视剑灵,九黎略一犹豫,捏定剑诀,将炼妖剑轻轻一弹,飞剑倏地飞向空中,化作一座九层八面的巍峨巨塔,从云端缓缓落下,端端正正镇于山巅,塔身亮起无数符箓,光芒闪烁,水云法阵一十三层禁制,相生互补,层层张开,妖气冲天而起,消失于湛蓝的天空。
洞天之内,再现洞天,瀑流剑在地穴下与炼妖剑相呼相应,一时间雷声隆隆不绝,炼妖山节节拔高,直入云霄,城墙向外拓展,将大片土地纳入城内,两座洞天彼此交融,为“仙域”注入了新的活力。
东溟城上空,浓密的烟尘滚滚散开,阳光照彻每一个角落,鬼物啾啾躲入地下,众人纷纷走出屋外,仰头望天,热泪盈眶,经历了万里迁徙,重重劫难,终于再一次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万物欣欣向荣,洋溢着生机,有生之年能目睹这一切,是何等的幸运!
永夜的天空,光明乍现,犹如黑暗中的火炬,吸引了强者的注意。茫茫东海之中,忽然掀起滔天巨浪,巨大的漩涡摧枯拉朽,直达海底,一条硕大无朋的黑龙飞出海面,盘旋在空中,望着东溟城的方向,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山河元气锁剜出的创口早已痊愈,东溟城又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关敖哪里还按捺得住,正待飞将过去寻衅报复,忽见南方一团火光直冲云霄,倏忽绵延万里,数息间已飞至视野尽头。
一飞冲天,抟扶摇而上九万里,正是当年的穆鸟儿,如今的司徒凰。
关敖咬得牙关嘎嘎响,催动黑龙蒸海功,将黄泉玄水一卷,急追而去,厉声高叫道:“穆——鸟——儿——”
这一声唤响彻天际,回肠荡气,司徒凰下意识将神通一收,凝神望去,却见黑龙关敖气冲冲扑上前,神情举止不大对劲,不禁扁扁嘴,嘀咕道:“关长虫,又发疯了!”
同为天妖一族硕果仅存的元老,关敖并没有彻底丧失理智,他吼声如雷,唾沫乱飞,骂骂咧咧道:“该死的扁毛畜生,竟然敢蒙骗老子,那姓魏的混账根本不是仲曲蟮,他是那帮子妖奴埋下的钉子!”
司徒凰竖起一根手指,冷冷道:“嘴巴放干净些,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仲偈——血胎寄魂,血脉觉醒,也有失手的时候,他继承了巴蛇的血脉,这一点不会有错。至于妖奴,关妖奴什么事?”
“那小子身开魂眼,驱动魂魄之力,别说你不清楚!”
司徒凰知道他对妖奴恨之入骨,轻轻叹息一声,道:“身开魂眼,铸就神兵,本来就是这一界修士的手段……”
“扯淡,古修士都死绝了!”关敖粗暴地打断了他。
司徒凰举袖一拂,抛出一具青铜棺材,见风即长,棺身镂刻着无数繁复的花纹,隐隐有禁制回环勾连。
“他修炼天狐地藏功,‘金刚’法体大成,也是机缘巧合,从精金棺中放出傅地,窥破了五方破晓的秘密,胆大妄为,拿自身试炼神兵,竟然侥幸成功了。”
关敖怔了一下,地藏功,精金棺,妖凤这几句话包含了太多的隐秘,似乎连天狐阮青都牵涉在内,不过他性子粗鲁,也懒得多想,喝道:“学了妖奴的手段,便是妖奴的同党,老子管不了这么多,不灭杀他,难消心头之恨!”
“你跟他动手了?”司徒凰察觉到了什么,哂笑道。
关敖老脸一红,哼了一声,没有吱声。
“看来是吃了不小的亏,呵呵,不是我说你,你那暴躁的脾气,也该改一改了!傅谛方的厉害你我都清楚,要对付他,少不了魏十七出力,你若咽不下这口气,等灭掉傅谛方,再跟他做一场,我绝不插手,如何?”
关敖摇摇头,瓮声瓮气道:“我不跟妖奴的同党联手。”说吧,将黄泉玄水一催,黑云滚滚,自投东海而去。
司徒凰摇摇头,她之所以瞒着关敖,含糊其辞,没有把魏十七的底细和盘托出,正是担心这一点。当年关敖生有三子,爱若性命,无一舍得注入“血胎”,上界妖奴作乱,将其三子抽筋扒皮,强夺精魂,他对妖奴恨之入骨,对“炼魂神兵”深恶痛绝,敌视魏十七,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瞧他的反应,魏十七八成是把关敖得罪狠了,并非单纯的心存芥蒂,或者拉不下脸来,真让人伤脑筋……
天妖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疯子,一盘散沙,害人害己,若非如此,他们又何至于败在“妖奴”之手,如丧家之狗,惶惶然逃入这方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