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劫余既已陨灭,知盈道人说起他甚少忌惮,他半是不满,半是提醒,说了一些劫余的旧事。原来无尽虚空三处天域,“玄元天”颇受“清元天”、“妙元天”排挤,幸有浑天老祖坐镇,诸多同道相互帮衬,才得以潜心修持,故此每一分力量都不可或缺。只可惜劫余出身不正,道法不纯,身居二相,血气法则与涅槃法则彼此冲突,以至于性情喜怒无常,行事颠三倒四,肆无忌惮,频频挑起事端,同道不堪其扰,“玄元天”亦不得安宁。
知盈道人目视魏天帝,试探道:“易地而处,以道友看来,当如何处置?”
魏天帝微一沉吟,道:“内患不宁,外敌必至,劫余既是动荡之源,当极早化解为宜。”
知盈道人抚掌道:“道友所言甚是,如何处置劫余,吾辈其实不无分歧,也有同道不以为然,觉得事不关己,只要不惹到他们头上,懒得插手,毕竟上尊大德之争,耗日持久,耽搁修持不说,保不定还大损元气。”
魏天帝道:“冷眼旁观,置身事外,此乃人之常情。”
知盈道人叹息:“何尝不是,这几位同道虽在‘玄元天’修持,唯有外敌入侵天域,才会出手驱逐,但劫余并非外患,也没有触及利害,如无足够补偿,彼辈置若罔闻,不屑一顾。”
魏天帝心中微微一动,不置可否,看来“玄元天”并非铁板一块,浑天老祖道行虽深,却不能只手遮天,颇有同道自行其是,不买他的账,老祖似乎也没有一统“玄元天”的打算,听之任之,并不强求。
知盈道人又道:“不过此事总有人去做,最初吾辈并不打算做绝,劫余为法则侵蚀,并非出于本心,只要他剥离涅槃法则,又或是离开‘玄元天’,各退一步,何至于撕破脸。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劫余在歧途走得太远,已不能回头,才招惹杀身之祸。”劫余以血气法则入道,又借涅槃法则屏绝同化,知盈道人说这是一条歧途,魏天帝深以为然,他之所以将涅槃法则彻底让渡给契染,正是察觉其中孕育一点微妙的隐患。虽说涅槃法则与星力法则并无冲突,但到了问对上尊大德之时,又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清楚。事后看来,这一招棋没有下错,无惊无险跨出那一步,水到渠成,立于诸天万界之上,便是明证。
知盈道人又道:“秀禾道友与劫余颇有芥蒂,得老祖默许,说动几位交好的同道围攻,费了不少周折,才将劫余打灭,自身损耗也不小,不过长痛不如短痛,这也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好在区区劫余一人,不过耽搁些修持罢了,尚不至伤筋动骨。”
魏天帝道:“上尊大德因法则得道,法则不灭,卷土重来未可知,劫余尚有残躯流落在外,遗祸不除,终是隐患。”
知盈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道友此言甚善,劫余神通广大,身居二相,一为血气魔神,一为涅槃古佛,法则轮转不息,竟被他突围遁去,秀禾道友遣神念四处探查,天域茫茫,终未能找到他的下落。道友既出此言,想必有所察觉,可否透露一二?”
秀禾道人四处探查劫余的下落,一缕神念潜入三界之地,被魏天帝亲手打灭,一缕神念闯入深渊,假手契染打灭,知盈道人并不知晓内情,才有此问。魏天帝道:“那劫余逃入天域深处,真身毁于焚天之火,只得奋起余力开天辟地,散播法则,以求有朝一日卷土重来。”
知盈道人目光闪动,随意道:“哦,竟有此事?不知那一处新辟的地界落于何处?”
魏天帝道:“那一处地界有吾看顾,道友无须介怀,劫余如有复生之兆,吾当亲手镇压,为‘玄元天’扫除隐忧。”
知盈道人笑道:“道友一力承担,盛情难却,不过那劫余神通不小,血气法则侵略如火,贫道终有些放心不下……”
魏天帝道:“吾辈立于诸天万界之上,过去未来只是一瞬,如劫余有复生之象,道友当早有察觉,眼下既然风平浪静,又何必多此一举。”
知盈道人见他不欲退让,心中暗自叹息,看来这位魏天帝自恃神通手段,并不好说话,他虽不便勉强,秀禾道人却未必肯撒手,一场争斗在所难免,对“玄元天”而言,委实不是什么好事。他心中念头数转,没有再多劝,转而与魏天帝谈论道法,顺便探一探他的底细,令知盈道人意外的是,对方执掌星力,已臻于衍化万端之极致,神通不在劫余之下,难怪有底气婉拒他的提议。
二人论道月余,魏天帝告辞而去,知盈道人伸手一拂,童子稚女烟消云散,仙家景象荡然无存,一座荒凉险恶的孤岛漂浮于海天之间,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恢复了本来面目。知盈道人沉思良久,离开“阖水界”,捏定一缕气意,投入星云深处,转瞬穿渡无数时空,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云海无边无涯,翻滚如海,清灵之气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知盈道人细辨片时,举步踏入清灵云海,远处忽然漾起层层涟漪,虚空中浮现一座座宏伟宫殿,云蒸霞蔚,瑞光千条,气象万千。知盈道人并非第一次来到清灵云海,有气意指引不虞迷失,足踏祥云,无移时工夫便来到通玄殿前。
他略整道袍,郑重打了个稽首,徐徐步入殿内,足音回响,渐去渐轻。四下里空无一人,大殿居中安置一张碾龙椅,虚位以待,九条蛟龙盘旋游动,目射凶光,如欲噬人。
静候片刻,通玄殿内响起一声清音,袅袅不绝,青光照落于碾龙椅上,九条蛟龙面露惶恐之色,迫不及待缩了回去,化作龙筋紧紧缠绕椅上,一道人从容入座,头戴铁冠,身形高大。知盈道人躬身见礼,道:“知盈见过浑天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