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张拘成这边双管齐下,一边加紧审讯谷璎,一边通过封锁凤麟洲的事情对李天澜步步紧逼。
李天澜因为谷璎在张拘成的手上,底气不足,不敢再去硬顶,只能不断妥协退让。该出的血要出,该割的肉要割,如果能换来平安落地,那他也认了。就怕齐玄素和张拘成仍旧不放过他,要来一个赶尽杀绝。
不过张拘成这边也遇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和齐玄素都有点小看了谷璎。
这个小妇人,不是等闲之辈,起初审她的人想要诈她,故意不说什么事,只是让她交代。
可她根本没有被吓住,反而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了这次抓她的真实情况。
她大概也知道只有李命平这个案子才是她的破绽,其他的案子还扯不到她的身上,所以她一口咬死了李命平这个案子,甚至没提李命煌,只说是为了自己儿子才会这么干,无论怎么判,她都会服从判决。
关于李天澜的事情,谷璎是只字不提。
只要提到李天澜,谷璎就是哭诉她如何对不起李天澜,李天澜也被她蒙在了鼓里,那毕竟是李天澜的亲儿子云云。
她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了下来。
谷璎甚至提出尽快把她移交给风宪堂。超期拘押也是不合规矩的。
这就让齐玄素和张拘成陷入到了颇为尴尬的境地之中,他们的本意是追究谷璎诬告的事情吗?他们是要从谷璎身上打开缺口去打李天澜,如果就这么把谷璎送到风宪堂,那么他们不是白忙活了?
人是肯定不能移交风宪堂的,还要继续审下去。
现在的唯一优势就是信息不对称。
多亏张拘成提前把谷璎转移到了普陀岛,隔绝与外部的一切联系。所以谷璎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李天澜也不知道谷璎是什么情况。所以谷璎在孤立无援且一切未知的情况下能顶多久,心理防线何时崩溃,尚未可知,李天澜也是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动作。
一旦让两人通了消息,谷璎有了底气,就能坚持得更久。李天澜知道谷璎能坚定守住,便也敢于动作了。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张轻月还专门请示过,要不要用一些手段。
值得一提的是,张轻月在大真人府负责的是镇魔台。
他所说的手段也就可想而知。
不过张拘成把这个提议给否了。
不到万不得已,张拘成不想给人留下把柄,一旦李家那边咬死一个屈打成招,或者谷璎当庭翻供,他们这边就很被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七娘带着小殷来到了金陵府。
齐玄素得知消息之后,再怎么忙,也得去见上一面。
都说齐玄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七娘也是如此,真要说起来,齐玄素还是跟七娘学的。
不过很多时候,七娘就像话本里的锦囊妙计,每当齐玄素遇到难处,七娘就出来帮齐玄素解决难题。待到解决了难题之后,七娘又事了拂衣去,不留下一片云彩。
这次见面的地点还是选在了大报恩寺。
这里简直要成为专门的接头地点了。
不过这次不是琉璃塔,也不是碑林塔林,而是香水河。
七娘从不惮于展示她的特权,她是不喜欢装平等的,所以她才要离开道门。
此时七娘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艘小船,正泛舟香水河上,浑然不把大报恩寺的规矩放在眼中。有能耐你使去,没能耐就忍着。
小殷也跟在七娘身边,七娘戴个大墨镜,她戴个小墨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盲人。至于大白鹤,也不知道被她放到哪里去了,可能是送回鬼国洞天了,也可能
寄养在什么地方。
齐玄素站在河岸上,冲正在划船的一大一道:「你们怎么来江南了?」
七娘不理会齐玄素,小殷朝齐玄素招了招手。
齐玄素无奈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对于会飞的人来说划船有什么好玩的。只能跃到船上,整个人没有重量一般,没有让船身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小殷仰着脸看齐玄素:「老齐,你还记得吗,骑鹤下江南。」
齐玄素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这是北上江南。」
「我不管,就是下江南。」小殷一瘪嘴,「骑鹤下江南。」
齐玄素无奈道:「好,好,好,下江南。只要不抽烟喝酒,你想怎么去江南都成。」
七娘终于开口了:「抽烟怎么了?抽你家烟了?你这么多成见。」
齐玄素笑道:「你只抽烟不喝酒,所以喝酒就不谈了是吧?」
「自有人跟你谈。」七娘轻哼一声。
齐玄素转回了正题:「说吧,到底什么事,你从来不跟我扯闲篇,肯定有事。」
七娘也不兜圈子:「你最近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齐玄素倒也没否认:「关于李天澜的事情,的确有些阻力。」
七娘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在第二次江南大案之前,我让你办过一件事。」
齐玄素当然记得。
那时候的他为了一千太平钱,走陆路,一路从雍州的西平府跑到凉州的天水府,然后从天水府去秦州的西京府,再从秦州转入中州境内,最终抵达龙门府,足足三千里路,这还是个开始。
齐玄素在龙门府见到了清平会的「菩萨蛮」,护送「菩萨蛮」的义女柳湖从龙门府出发,经历各种艰难险阻,包括一些江湖人的拦截追杀,紫仙山大案、遇到青鸾卫第七千户所、青丘山的狐狸、江陵府的灭门、「天廷」的风雷二老、许寇、沈家人、倭寇,甚至还莫名其妙地跟张月鹿打了一场,最终来到渤海府,把人交给了李青奴。
按照当时「菩萨蛮」的说法,是多年前的一个仇人又露面了,他这次便是去报仇的。若是顺利,用不了多长时间。若不顺利,那就很难说了,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几年。至于更坏的情况,便是一去不返。说得好听些,他是以防万一,说得难听些,便是在提前安排后事了。如果他能活着回来,再把义女接回来就是了。如果他不能回来,也不至于让义女流落街头。
后来,齐玄素就再也没见过「菩萨蛮」,也没听说过柳湖的消息了。
当然,主要是他不关心这些小事了。真如李青奴讥讽他时所说的那般,满脑子都是天下大事。
现在七娘又旧事重提,齐玄素立刻反应过来。
柳湖的身份。
关于这件事,他当时就跟七娘谈过。
此事涉及到第一次江南大案,当时是北辰堂和风宪堂联合审理此案,主要涉案人方林候想要活命,让自己的家人给负责此事的北辰堂副堂主送了十万太平钱的官票,可从他被东华真人点名之后,就注定谁也救不了他。那位副堂主收了钱,也答应下来,可在堂审的时候,北辰堂的副堂主原封不动地拿出这十万太平钱,以贿金的名义交给了风宪堂,甚至还有留影做证据,给了方林候最后一击,罪加一等,立刻处死。
方林候只是被人抛出来的弃子,他有些份子,却谈不上大头。这件事,无论风宪堂怎么审,也审不出来。因为方林候的弱点是家人,说了之后,他未必能活,可他的老婆孩子一定会死,所以杀了他,他也不敢说出来。
齐玄素当时就问过七娘,柳湖是不是方林候的女儿。
七娘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江南大案牵扯到的不止是一个方林候,还有很多人,那些人里面,有主动参与进来的,也有被动参与进来,有杀了不冤的人,也有无辜背锅之人。他们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内幕,他们也都有妻子儿女。
按照七娘的说法,柳湖的父亲是一个小角色,只是一个具体办事之人,早在北辰堂刚开始调查的时候,就被自己人灭口了,甚至没能活着看见风宪堂的大门。此人发妻亡故,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他自己似乎早有预感,所以提前把女儿托付给了别人,也就是「菩萨蛮」。
七娘当时还说,方林候牵扯着那么多的隐情,那么多的内幕,他背后的那些人,上司、朋友、同僚、属下,怎么可能放任他的家人在外?那不是齐玄素可以插手的事情。
很显然,齐玄素今非昔比,他不仅可以插手,还可以跟真正的大人物们讨价还价。
于是七娘旧事重提。
齐玄素问道:「柳湖被你保护起来了?」
「那是当然。」七娘道,「当初有人想要灭口,被我察觉,这才把她转移,顺带考验下你的能力。」
齐玄素有些兴奋了:「虽然第二次江南大案的证据被一把大火和司命真君给毁了,但柳湖手中肯定有关系到第一次江南大案的重要证据,她本人也是个人证,否则那些人不会动手灭口。七娘,你实话告诉我,柳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七娘也不再隐瞒:「其实你猜对了,她就是方林候的女儿,不过是隐藏很深的私生女,所以才被漏掉了。方林候这个人,替死鬼是真的,不干净也是真的,没必要替他翻案,不过要一个公平,方林候已经死了,方林候的同伙们,死不死?」
齐玄素啧啧道:「这番义正辞严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颇具讽刺意味。」
七娘直接拉起小殷的手:「小殷,我们走,回婆罗洲,骑鹤下南洋。」
齐玄素赶忙拦住:「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你先把人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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