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悬于顶,骄阳似火。
按理说烈日炎炎的正当午,路上应该鲜有行人才是,可白云城南门外的官道上却是人头攒动。
背包的、挑担的、扶老携幼的、推车赶马的、牵牛牵羊的、提鸡提鸭提鹅的,等等等等,各色行人,拥挤在不算宽敞的官道上,推推嚷嚷,好不热闹。
行人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所有人都在往城门方向移动。
他们都是逃难的难民,想要躲进城墙坚固,有重兵把守的白云城里。
不是因为旱灾,而是因为生活在雁荡山南面的那群金发碧眼的魔鬼又杀回来了,六十八年前他们的铁骑踏遍整个南方大地,屠戮一千二百多万人,不知这一次又要有多少人惨死在他们的屠刀下。
大牙人,是藏在每个南方人心里的一头魔鬼,闻之色变。
有人说他们是从黑森林里冒出来的,也有人说他们一路攻城略地,从南方边境一路杀过来的,守卫南境的黑甲军已经全军覆没。
不管从哪里来的,反正是真的杀来了,不然前面城门口处为什么在紧急征兵,而且待遇还那么优厚?
一天两顿饭,五天一顿肉,一个月还有二两饷银。除此之外,家里只要有一人当兵,全家人都可以免费进白云城居住,并且官家还分配免费住处。
相反,若是一家里没一个人入伍当兵,则需要交纳足够的银钱才能进城,银钱按人头收,一个人头十两白银,不分男女老少,不分高低贵贱。
大的牲口也要交纳银钱,一个头五两白银。
此外交钱进城的,官家不会分配住处。
白云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每个城门口都设立森严岗哨,想要浑水摸鱼混进去,亦或是强闯进去,根本是痴人说梦。
这明摆着是对中下贫农强行征兵,一个人头十两雪花银,一个四口小家就得交纳四十两银子,一般人家哪拿得出这么多钱。又何况在这灾荒之年,银钱都买粮食了,哪里还有什么闲钱。
没有钱那就乖乖当兵去,亦或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可是大牙人已经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惶惶如丧家之犬,他们哪敢回去。在他们看来,唯有在这高墙垒筑、重兵把守的白云城内才能安心地睡一个好觉。
常言道乱世不当兵,所以选择应征入伍的大多都是拿不出银钱的穷苦人家,优厚的待遇让他们十分乐意。甚至一家人里父子、兄弟携手入伍。而拿得出银钱的富贵人家,几乎没人愿意应征入伍。
城门口除了征召新兵的官差,还有各行各业的商人、人牙子以及青楼龟公等等。
许多人家银钱不够,又不愿意当兵,就得变卖物品,诸如鸡鸭鹅、牛养狗,又如地契田契,还有卖奴仆丫鬟奴隶的。
可喜的是,不管你卖什么,除非是一文不值的破烂货,都有商人收;可恨的是,商人黑心,乘火打劫,把价格压得极低。
如一头壮牛,平日里可卖三十两白银,城门口的商人只出价十五两。
一亩良田,平日里可卖二十两白银,城门口的商人只出价十两。
至于鸡鸭鹅,衣服家具等等,更是一文不值二文。
四个城门,每个城门口的价格都是一样的,显然这些黑心商人早就坐在一起商量好了价格,就等着狠狠宰他们呢。
奈何一些人就算砸锅卖铁也不愿意入伍,只能任人宰割。
“快看,大和尚又发疯了!”
“哈哈,打,使劲打!”
“哎,造孽哟,这乱世把吃斋念佛的和尚都逼疯了。”
南城门外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一个光头大和尚把一个长衫打扮的儒生骑在身下,对着他白净的脸颊左一拳右一拳,直打得那白面儒生哭爹喊娘。
人群自动让开,给他们两个腾出一块地方。
有人喜闻乐见,有人起哄喝彩,也有人痛心疾首,怪这乱世。
光头大和尚一边打,一边念念有词。
“男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大难临头,你一个热血男儿,不应该把妻女护在臂弯里吗?”
“你不护着她们便也罢了,竟然为了凑足进城费用,要把她们卖给人牙子。”
“大的一两,小的五百文。”
“你当她们是可以随意买卖的牛羊畜生吗?”
“你良心何在?”
“你良心何安?”
“还有脸说自己满腹经纶,当是大用之才,进城后就能得到城主重用,届时再来赎救她们母女。”
“呵呵,就你这种不仁不义、丧尽天良的狗东西,白云城城主瞎眼了会重用你?”
“你还满腹经纶?”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若我猜得不错,你与同窗把酒言欢时,是不是说过‘恨生不逢时,否则一柄长剑斩尽大牙狗’,亦或是‘若战乱再起,吾必马革裹尸’之类的豪言壮语?”
“哟,怎么不吱声了?被我说中了吗?”
“也知道丢人了吗?”
“你就是男人中的懦夫,读书人中的败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