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之跃老先生不是一个很传统的人,这在女儿花雨进入省里的女学就可以看得出来。起初,陶老先生自己教女儿读书认字,在风雨的大时代,省里开始创办女学,他就欣然的让已经十岁的女儿花雨进了那里去读书。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军阀割据时期,那些为了网络民心的大小军阀们,也开始学着当时的主流先进思想,为广大民众做过很多他们其实很不得已的事情。这其中,在大城市开办女学就是一个。当然,这些大大小小的军阀们朝秦暮楚,各种的倒戈将军之流的人物也很不缺乏,也有占据一方称王称霸的短暂的草头王。以孙先生为首的革命党掀起了轰轰烈烈的辛亥革命,可是正如阿贵的辫子一般,不是说剪了那条满清遗老遗少们至为“珍惜”的长长的辫子后,就能成为身体清白的革命党,阿贵最终还是被“咔嚓”一下子砍掉了项上人头,到死也不知道是为谁殉葬了。那些假辫子下大脑中的思想才是最关键的,所以蒋先生叛变革命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那么,蒋某人既然能叛变革命,汪某人自然也不会甘于落在人后的也叛变了革命,他们合流以后更是把全中国所有的人民,都投入到了水深火热之中。
在那个年代,如陶之跃这样开明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创办了早期的中国民间资本实业,从古老的土地中走出来的资本家,懂得一些新学,所以也知道让孩子们接触新学的重要性。但是,毕竟他们还带着满身的泥土味,所以在外国资本和四大家族的冲击下,最后也不免得只有在夹缝中苟延残喘的份儿。
陶之跃老先生的两个儿子也都是读过新学的,还借着官办的名义出国读书去了。所以,他的膝下反而只有女儿花雨在身边了。看着冰雪聪明的女儿也很向往新学,无奈女学只在北平和南京、上海等地有,泉州城里却没有开起来。直到花雨十岁了,才总算是有了第一所女学,陶之跃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让女儿去注册了学籍。
陶家的工厂早些年是开在上海的,把祖上积攒的银元拿出来,就地取材的开起了一个不大的缫丝厂,经过七八年的努力奋斗后,就在大上海建立了总部,从生产到销售算是自己家的一条龙产业。起初开的有声有色的,又让资本翻了几番,是最早的一批民族资本家。历史书上把他们称为中国资本主义的萌芽。
但是,陶老先生却很不喜欢上海,说那里鱼龙混杂,而且帮派势力雄厚,他这种资产不大的缫丝厂其实在夹缝中生存的很不容易。因此,又过了不到三年时间,他就慢慢的把资产转移到泉州这里来了,毕竟这是自己的家乡,祖先们的坟都在距离泉州不远的乡下呢。可是,这里的工业生产很不发达,几乎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暮气沉沉样子,然而在自己的故土生活,不受那几个大家族的压榨,也不用时刻担心被他们碾压,他觉得泉州倒像是一个很好的世外桃源。
所以,陶之跃老先生干脆就叫回来长子,让他在上海那里照看着总部,他则基本上都是在泉州。
江南的丝绸历来是名满天下的,陶家也一向宽和,所以老先生算是养着了一批尽心尽力的管事的人,因此生意上根本不需要他过多的操心。在上海的总店,他的长子圆滑的个性,是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的,也很应付自如。特别是,这个孩子不是花天酒地的主儿,有了老婆孩子,属于从小教育的比较规矩的人,即使在灯红酒绿的大上海生活,却没有沾染任何的恶习。
陶老先生对长子从不赌博、不酗酒,也从不在红灯区混迹是很放心的,所以才把上海的事情都交给他管理。逢年过节儿子带着一家三口回来,都是其乐融融的。而次子在国外专研化工行业,竟然入了迷,跟在德国的一个导师门下,很有成就。陶老先生几次叫他回来,但是这个小儿子也都婉言拒绝,也就任由他了。
陶之跃的夫人陶张氏是老家另一个村的,自小就知书识礼,主要是操持家里的事,这让他成为了诸事都不用操心的老翁,虽然他还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也因此,他就更加的疼爱在身边的这个小女儿了,几乎是满足她一切的要求,包括送她去新学堂里读书。而他的主要事情,反而就是每天接送花雨了,不过,他也是乐在其中的快乐着。
陶之跃从刚开始对创办缫丝厂感兴趣的时候,就把在乡下的管家带来了,这是一个从他父亲起就在陶家的老管家的后代,为人忠诚老实,而且极为聪明,很快就学会了管理缫丝厂的大小事务。管家的名字叫陶明礼,他对招入缫丝厂的人都做了仔细的调查,属于朴实的人才够资格进厂。因此生意做得很好,陶之跃基本上三五天才过去看一眼,其它时候就在家里。也因此,形成了泉州和上海之间的紧密联系,陶先生可以做富家翁寄情山水。
他每天早晨吃过了早饭后就坐着车,把女儿花雨送到学校,然后回家写写字,在小城的几处游园中悠闲的转转,或者在园中闭目养神一会儿。午饭前再去接回女儿花雨,中午小睡一会儿后,又送花雨再去学校,下午在戏院听听地方戏剧。差不多学堂要下学了,他就去接回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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