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等到兄弟两个进城,已经将近午初,两人就直接回家了。
“五哥家与九格格都没去海淀?”
听九阿哥提及海淀之事,舒舒就有些不放心。
她们没有跟着过去是因为孩子还小,外加上眼下天气还不热,才想着等等再过去。
九阿哥道:“是啊,都没过去……”
舒舒想了一下,道:“那爷明儿去内务府报备一声,让他们收拾院子,咱们早点过去吧!”
人多的话,并不需要他们夫妻“锦上添花”;人少的话,“彩衣娱亲”也是孝道。
九阿哥点点头道:“也好,正好小十八跟娘娘在园子里,到时候咱们接出来,让侄叔多亲香亲香……”
既是打算去海淀,那他也打算跟十阿哥说一声。
“让老十她们也过去,多往端顺太妃身边转转……”
九阿哥道。
因淑惠太妃抚养十七阿哥,这两年宫里也有些风声,提及端顺太妃会不会抚养阿哥。
九阿哥存了私心,跟舒舒道:“就算早先的传言是假的,端顺太妃手上没有懿靖大贵妃的私房,只有她自己的那一份,数额也不会少。”
这一份私房,与其落到旁人手中,九阿哥自是盼着落到十福晋手中。
舒舒道:“不是说懿靖大贵妃的私房大头在庄亲王福晋手中么?”
庄亲王福晋是懿靖大贵妃跟林丹汗的孙女。
懿靖大贵妃改嫁太宗之前,是蒙古最后一任大汗林丹汗的大福晋,握着林丹汗的私产。
九阿哥摇头道:“大头应该还是在宫里,当时阿布鼐父子还在世,大贵妃怎么会将私房都给孙女?”
提及这个,不得不提康熙十四年的“察哈尔叛乱”。
当时正赶上“三藩之乱”,劲旅八旗差不多倾巢而出,京城兵力匮乏。
口外的察哈尔部就想要脱离朝廷。
这带头作乱的,就是阿布鼐的两个儿子,懿靖大贵妃的孙子,也是太皇太后的亲外孙。
不过叛乱只进行了一个月,就被朝廷平息,阿布鼐父子也先后身亡。
蒙古大汗嫡裔血脉断绝。
“十弟妹不差钱,对太妃也是真心孝敬……”
舒舒道。
远嫁不容易,太妃这个唯一的娘家人,十福晋自是亲近依赖。
九阿哥小声道:“汗阿玛怜弱,十九阿哥与二十阿哥出身低,总要防着汗阿玛为幼子打算……”
舒舒:“……”
真是孝顺的好儿子。
原来防备的不是别人,是康熙这个皇父。
还真是不无那个可能。
十阿哥爵位高,出身高,手头还有孝昭皇后跟温僖贵妃的私产,康熙想要“均贫富”的话,也不算稀奇……
*
诚郡王府,正房,西次间。
三福晋看着各府送来的贺生礼,脸上没有笑模样。
要是让她选择,她一件也不想收。
“上册,入库吧……”
三福晋挥挥手,叫人抬了下去。
一个庶子的新生礼,不过项圈手镯那些,没有什么可稀罕的。
她神色凝重,想着的是如何让三阿哥改了主意,不送小阿哥去庄子上。
格格还罢了,生母带去就带去了,小阿哥送到庄子上,真要有个闪失,还是自己的不是。
这会儿工夫,三阿哥就挑了帘子进来,道:“叫人收拾行李,明儿咱们搬海淀去。”
三福晋闻言一怔,道:“好好的,怎么要去海淀?”
要是早打算搬,不是应该今天一起搬了?
三阿哥一上午奔波,口干舌燥的,倒了一盏茶喝了,才道:“汗阿玛今儿下马车时,扶了魏珠的胳膊……”
三福晋还是不明白,道:“这上车、下车扶人不是正常的么?”
三阿哥摇摇头道:“早先汗阿玛是不扶的。”
三福晋想了想,道:“皇上也是五十的人,坐车坐得腿麻了也寻常。”
那样的话,上下车腿脚就少了便利。
也就是皇家,保养的好,皇上看着年轻;搁在外头,五十来岁,不说须发皆白,也早就露了老态。
三阿哥点头道:“是啊,汗阿玛五十了,不仅体力衰减,这想法也不一样,早先的时候,他才不会将皇子都拢到跟前,如今却是爱招呼人了……”
爱念旧不说,还爱黏着儿子。
三阿哥觉得,自己应该再孝顺些。
人到老了,最怕的就是冷清了,他们这些当儿子的应该多往跟前凑凑。
尤其是皇孙们。
早先汗阿玛没有提及过孙子们,也不曾主动亲近,可谁晓得以后会如何?
弘晟不能入上书房,已经比前头的哥哥们少了资历跟人脉,要是有机会去御前,说不得还能捞个恩典。
至于一家送一个皇孙入宫的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不过是御前一句话的事儿。
三福晋道:“那是皇上吩咐咱们过去了?那就过去吧,还有谁家?”
海淀的日子,妯娌作伴,摸牌说话,时间倒是好打发。
三阿哥道:“没吩咐,就是看着两处阿哥所都空着,越是如此,咱们才越应该过去。”
三福晋犹豫道:“会不会太扎眼了?”
三阿哥想了想,道:“我下午去找老五,不管他家里怎么样,这孝道都不该撇在一边……”
有五阿哥在前面,他们搬过去就不显得突兀。
要不然的话,太子跟老大那边,都得犯嘀咕。
这样想着,三阿哥就去五贝勒府了。
五阿哥刚到家没一会儿,听说三阿哥来了,迎了出来。
三阿哥直接道:“我打算明天搬去海淀,五弟跟着一起搬吧!”
五阿哥听了,面上多了纠结。
三阿哥纳闷道:“怎么不想去?不应该啊,皇祖母可是最疼你,如今住在北花园,也方便咱们尽孝心,往年都去的,今年你怎么你还躲了?”
五阿哥吐了口气,道:“正准备要搬过去,就是家里有些事情没有安顿好。”
三阿哥皱眉道:“有什么不好安排的?不是有了小弟妹,是皇祖母跟御前选的人,那就带她过去孝顺皇祖母好了。”
五阿哥叹了口气,想到二阿哥,到底是狠不下心来。
三阿哥恨铁不成钢,道:“看来你的孝顺也是有数的,顾着这个,顾着那个,只不顾着皇祖母似吧?”
五阿哥耷拉着脑袋,道:“我就是……我就是……”
他也说不出是顾忌什么。
总觉得撇开五福晋,单独带瓜尔佳氏去海淀有些过了;要是两人都带过去,也觉得有些不合适。
他明白御前指下侧福晋的意思,就是让五福晋“荣养”。
可是五福晋后头,还有个嫡子在,他不想让五福晋失了体面。
三阿哥摇头道:“你这样优柔寡断的,最后两下不讨好,该狠心的时候也要狠心。”
五阿哥正难受,听三阿哥说话冷冰冰的,心里搓火,看着三阿哥,咬牙道:“三哥说的轻巧,那是我福晋,那是我的嫡子……”
结发夫妻,即便情分不深,也跟旁人不一样。
还有他的嫡子,曾是他心心念念的,是在皇祖母跟额娘期盼中生下的孩子。
见五阿哥发火,三阿哥吓了一跳。
他讪讪道:“我这不是好心么?我也没说旁的啊!”
五阿哥想到嫡子的病状,看着三阿哥无辜的表情,就觉得越发可恨,想要唾他一口。
三哥你怎么理直气壮的,你就不愧得慌?那是我的嫡子……
这些话,到了嘴边,五阿哥生生地咽了下去。
痘疫不可控,三阿哥自己折了一女。
自己真要怪,最应该怪自己才是。
五阿哥想起去年冬日情景,忍不住给自己一个耳光。
“啪”!
他没有吝惜力气,耳光响亮,半张脸立时肿胀起来。
“老五……”
三阿哥吓得一激灵,觉得脸上也生疼。
五阿哥红了眼圈,瞪着三阿哥道:“什么时候去海淀,怎么去海淀,我会自己看着办,就不劳烦三哥操心了!”
三阿哥心里发颤,后悔自己来这一趟了。
“行,行……是三哥我瞎操心,你自己看着办……”
三阿哥说着,落荒而逃。
五阿哥站在远处,看着三阿哥的背影,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三阿哥走到门口,依旧能觉得后背的炙热。
他顿了顿脚步,转头望过去,就看到五阿哥木雕石塑似的。
不只是半条人命……
三阿哥有些明白十四阿哥面对太子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