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姐弟两个都是爱书之人,提及扩充藏书之事都兴致勃勃。
舒舒道:“我大前年在宫里时也抄录了将近一百本,加上早先的,这几年九爷踅摸的,如今也有二十多箱书了,可以拿出来晒书了。”
福松听了,不放心,道:“那我下午去钦天监问问晴雨表。”
舒舒道:“瞧着倒是天气正好。”
福松道:“去年雪虽大,可今年清明没下雨,瞧这样子,端午节前雨水再不下来,就要秋旱了,也不知高斌在香河如何。”
高斌是去盯着新粮种推广的,雨水影响着收成。
福松跟高斌年岁相仿,两人也是相熟的,不免担心。
舒舒道:“直隶十年九旱,雨水少才正常,高斌那里没事儿,就算影响玉米跟土豆的收成,可是跟早先的小麦、谷子比,肯定收获也喜人。”
福松听了,就放下此事,带了礼单下去了。
张家虽后日才启程,可是行李什么都是提前打包,这程仪也要提前送去。
等到福松走后,舒舒又在看四月的人情走礼,也要预备出来。
还有就是打发人去扫洒海淀的北五所。
圣驾回了畅春园,瞧着太后的意思,是直接在那边过夏天的。
各府也陆续往那边搬了。
端午节前,都要过去的。
天气也确实热了,海淀比城里舒服。
舒舒就也估算着日子,打算下旬过去。
上旬跟中旬,有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的初定礼,然后就是康亲王府跟顺承王府的订婚宴。
舒舒跟九阿哥两个都要露面的,住在城里方便些……
*
畅春园,清溪书屋。
高衍中正在陛见,奉命递上今年收到的端阳贡单。
虽说离端午节还有一个月,可是各地的端阳贡已经抵京了。
早先贡品入宫,都是毓庆宫先挑,这两年开始是御前分派。
除了太后处与太子处的分派外,康熙想到了四妃……三妃一嫔……
荣宪公主入宫当天,母女两人的对话记录就递到了御前,康熙看了,沉默了半天,心里也是难受了一阵子。
相伴四十年,没了男女之情,还有家人之情。
荣嫔没有在女儿面前挑唆,心态也平和了,康熙就生出几分怜惜来。
他吩咐高衍中道:“兰州挂面、甘肃枸杞,这两样赏钟粹宫……”
高衍中仔细记下。
康熙想荣嫔的喜好,又挑了几样端阳贡,也是赏钟粹宫。
其他三妃也各有贡品分派。
高衍中都仔细记了。
钟粹宫得了赏了,意义非凡。
这就是荣宪公主的体面了,可也不单单是公主的体面。
要知道,满宫的妃嫔,只有惠妃、宜妃、德妃跟荣嫔是六样赏赐,剩下和嫔跟敏嫔是四样,王贵人是两样,其他人没有了……
*
内务府衙门,门口。
托合齐眉头皱着,带了几分焦躁。
十二阿哥得了消息出来,见了托合齐的样子吓了一跳。
托合齐眼圈乌黑,里头都是血丝。
十二阿哥喃喃道:“舅舅……”
托合齐拉着十二阿哥的胳膊,拉着他离门口远了些,到了左右无人处,小声道:“阿哥,这回您得帮帮奴才!”
十二阿哥道:“您……这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因这个舅舅在宫里当差的缘故,十二阿哥见的最多,可要说感情多深厚,也说不上。
在离开上书房之前,舅甥一年见上三、四回;离开上书房这一年半,才见的多了。
只是两人差着身份,托合齐也不敢真的摆舅舅的架子,十二阿哥又性子冷清,舅甥两个还是客气得多。
但是十二阿哥也记得外家的人情,每年生日跟过年,外家都有东西送进来,这两年又给了一个宅子两个铺子。
他心里就有一杆秤,能帮还是要帮。
托合齐道:“因金依仁的缘故,慎刑司查到广善库,不晓得都图那老小子怎么跟御前回的,如今皇上要查这些年的账,那里我亏空了些……”
十二阿哥想起托合齐说的钱庄,道:“舅舅入股的那个钱庄呢?银子抽出来不行么?”
托合齐摇头道:“不够,还差了不少。”
十二阿哥沉默了。
托合齐看着十二阿哥道:“奴才晓得阿哥爷没有开府,手上没有什么余钱,就是想着求阿哥帮奴才做个担保,看能不能从九爷的钱庄里借些银子。”
十二阿哥沉吟道:“九哥的钱庄往外借银,是要质押产业的,舅舅您将产业归拢归拢,将契纸准备好,我跟九哥去说。”
托合齐依旧苦着脸道:“家里住的是官房,这些年置了几处产业,可家里已经分家了,奴才手上就剩下几处,加起来估价也就是二万多两银子,质押借款按照七成、八成算,只能借一万多两银子,不够堵窟窿。”
十二阿哥看着托合齐道:“舅舅到底从广善库借了多少银子?”
托合齐道:“十一万八千两。”
十二阿哥:“……”
怎么会这样多?
金依仁才五万多,竟是金家的两倍!
“怎么会这样多?不是有上限么?”
十二阿哥问道。
广善库的银子是内库拨过来的,除了方便内务府官员解燃眉之急,也是为了生息。
十二阿哥看过那边的账目,银子总数为一百二十万两。
还有相关的条例,单人借银以两万两银子为上限,这要五品郎中以上官员。
至于七品以下官员,上限为一千两银子。
到了笔帖式,上限就是五百两。
金家的借银成了罪过,就是因为超额了。
托合齐轻咳了一声道:“奴才当时为司库,借了别人名字支了银子出来。”
十二阿哥觉得不对头。
那是银子,要么变成产业,要么还在那里搁着。
“除了置办产业的,剩下的银子呢?”十二阿哥道。
托合齐道:“钱庄往外放了一些,没到日子,不好收回来,还有些花销掉了,儿女嫁娶,也花费了不少,如今马上要补齐,就倒不开了,总共还差六万两银子的缺额,舅舅也是实没有法子了,才舍了老脸来央求阿哥一回。”
十二阿哥想到了自己的那笔银子。
减去那个,就剩下两万多,听着不多了。
这对他来说,也是天大的数字。
虽然十二阿哥晓得,哥哥们手中有分家银子,还有小汤山的分红,可是也没有跟旁人开口的打算。
他就对托合齐道:“舅舅的契纸能预备多少预备多少吧,九哥的铺子,素来不做人情,别耽搁了舅舅的事儿。”
托合齐的脸有些绷不住,道:“人人都晓得九爷豪富,阿哥还是跟着九爷当差,前阵子九爷还用了阿哥的产业……”
十二阿哥道:“九哥说那是置换。”
托合齐带了祈求道:“要是慎刑司查到奴才身上,怕是家里都要受连累。”
十二阿哥心里有些乱,想起了九阿哥上个月的异常,先是过户自己的三个产业,又将四万多两的庄票收过去。
是为了防着今天么?
“舅舅,我攒了些银子在九哥的钱庄上,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挪出来,我试试看……”十二阿哥闷声道。
托合齐眼睛一亮道:“那是多少银子?”
十二阿哥垂下眼皮,道:“没有多少。”
九哥给他的分红,他不想动。
他自己积攒下的那些银子,也不打算全借出去。
十二阿哥的数术功课比露出的好得多。
十一万八千两银子的借银,放在钱庄里放出去,按照三分利算,一年的利息四万两千四百八十两。
不说本金,这利息是惊人的数字,
怎么会出现六万两的亏空?
这亏空不实。
托合齐找他帮忙的用意,更像是隔山打牛,想要跟九哥扯上干系。
十二阿哥不愿意,也不允许。
托合齐还要再说,十二阿哥已经淡淡地说道:“之前收了舅舅一个宅子、两个铺子,虽眼下转给九哥了,可前头毕竟是我承了舅舅的,要是舅舅凑不齐银子,那三处产业,我折了银子还舅舅……”
托合齐忙摇头道:“哪里就如此了?哎,奴才再找找其他老亲,也凑凑契纸。”
真要逼迫十二阿哥折银子给自己,回头族人晓得了,不会饶了他。
那三个产业中,只有一个半是他的,剩下还是公中的银子。
十二阿哥看着托合齐,无悲无喜。
托合齐心里颤了颤,竟是觉得有些看不透十二阿哥。
“阿哥,您这是……”他讪讪说道。
十二阿哥带了认真道:“舅舅是从哪一年开始借的银子?开始是多少,这些年利息还了么?这十一万八千两借款,是第几年了?”
托合齐眼皮跳了跳,道:“三十年开始借的,当时刚当差,想着凑个人头,就借了两万两,利息开始时还了,后头就拖了,凑来凑去的,都是家里管家去办的,奴才也不大清楚这十一万八千两用了几年……”
十二阿哥没有说旁的。
心里却晓得,那利息累积起来,是一笔足以让外家籍灭的数字。
只是内务府这里即便追收,收的也是本息,五厘的利息。
这份本息,舅舅应该凑得上,为什么不凑?
十二阿哥实在不理解他的作为,只劝了一句,道:“慎刑司是连着御前的,既是慎刑司查广善库,那就是皇上要查……”
所以老实的掏银子吧……
*
下一更8月21日中午12点左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