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州之南是七秀坊的地盘,顾余生北归,首先进入的就是七秀坊势力所在的范围,当顾余生策马归来,看见的却是肆虐在青萍州的无数妖兽,无尽的兽潮不知从什么方向而来,茫茫无边,不计其数。
面对如此危局,七秀坊的女弟子们,正依托七秀山和庞大的清水湖而战斗。
七秀坊的地盘与蓬莱圣地差不多,多水环山,以古桥相连,这些凶恶的兽潮似乎感染了魔族的血气,天然有些畏惧水,前仆后继的涌来,清水湖早已铺满层层尸体,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七秀坊修行者虽是女流,但战斗力并不弱,她们多以音律为术,击鼓弹琴,或是拨弄琵琶弦舞,以古桥为界,苦苦支撑。
“姐妹们,坚持住,不要让那群虓虎破坏古桥!”
铮铮厮杀之中,顾余生听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凝目看去,只见壮阔的古桥上,数十名女弟子正结阵抵御妖兽,最前方的几个女弟子,顾余生皆有一面之缘,当年青云门大比,这些女弟子都参与其中,十年过去,她们早已成为七秀坊的中流砥柱。
说话的女子,则是三大坊主云裳的女弟子,祝蝶,在她身旁,还有一道清秀的身影,竹青的妹妹,竹韵!
二女皆修剑道,以清音御剑,用来对付妖兽,可谓天然克制。
只是这些妖兽实在太多,悍不畏死,虽有古桥为天堑,但随着妖兽以妖尸为浮桥,被攻破只是迟早之事。
祝蝶和竹韵如今已是七境巅峰,实力不俗,更是一众女弟子的主心骨,她们身上染妖血,在霜寒的隆冬显得格外的凄美。
顾余生见到这一幕,神色微恍。
竹韵,祝蝶,曾参与他与莫晚云的大婚,算是青萍州少有的交情之辈。
再者,当年他一个人南下中州,远赴敬亭山,经过七秀坊时,当时的七秀坊两位坊主对他热情款待,那相送的拳拳盛意,顾余生一直没有忘记,甚至在自己远行至烟州时,还提供了远行鞋和日常用度之物。
对自己好的人,顾余生从未挂在嘴边,而是记在的心里。
森!
匣中青萍剑直接出鞘!
昔日的恩情,如今偿还。
既是报答,自会毫无保留!
青萍剑出匣,青色的剑芒喷薄而出,如当年青萍山下的背剑人出剑那样,如今,顾余生亦施展出同样的剑招,气冲牛斗,苍穹顷泻百万道剑芒,袭盖方圆百里!
剑通心意,自分敌我。
噗噗噗噗!
隆冬的雪被妖血染红,青萍之山苍翠无边,鲜血混杂之后,如一朵别样盛开的花。
“师姐,下雪了吗?”
古桥上,竹韵伸出手,呼出的白气扑打在脸上,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信念在坚持着,她抬头张望天空,看着雪花啊一片一片的飘落,落在掌心,白色变成了殷红。
“师妹,是他,是顾师弟,他来了。”
祝蝶的脸上露出复杂之色,怔然般看向那漫天雪花的源头,那一柄青萍之剑,如同希望之光,在无尽的隆冬里,温暖着逐渐冰冷的心。
“啊?”
竹韵侧目,她的眼底已有了那一道挺直的身影,暗自思念无边的面容,是绝不会错的,但她的眼里已起了一层迷雾,不敢相信地摇摇头。
“师姐,我……会不会看错了。”
祝蝶没有回答竹韵的问题,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慌乱的步履后退了一步。
因为曾经那单薄着青衫的少年,如今已无声无息间落在古桥上。
少年那明眸的眼神,对着她笑了笑,也好似对着竹韵,以及其她女弟子笑了笑。
微抬起的手,青萍剑清啸而来。
对着古桥的彼岸,轻描淡写地挥出一剑。
那无尽的兽潮,在青冥的剑气下,直接化作烟云消散,一直卷到视野尽头的尽头。
风吹过少年脸庞。
七秀坊的女弟子们都记住了那一张俊美坚毅的脸。
少年抱拳:“两位师姐,好久不见。”
祝蝶和竹韵脸上皆有羞怯,心中激荡,还没启齿。
少年又抱拳对其她姐妹行礼。
“当年余生南下,承蒙诸位师姐师妹照拂相送,余生感激在心,妖兽入青萍,我们并肩作战吧。”
“是,十五先生!”
七秀坊女弟子神色激动,对顾余生多有敬意。
顾余生脸上笑容虽在,心中却有些黯然,人生这条路,向前走,再回首时,山河故地,很多人和事,都是回不去了的。
同样目光黯然的,还有祝蝶和竹韵:
【原来在顾师弟心里,我和其她姐妹一样的。】
二女之心思惆怅,自是不可言表。
将心中情愫压下,也欣喜万分。
祝蝶盈盈一福,开口道:“顾师弟,你已是人人称赞的先生了。”
竹韵性格要内敛一些,她不敢直视顾余生那一双明澈的眼睛,微微低头,声音羞赧:“愿与十五先生并肩作战。”
“你们跟我来。”
顾余生大袖一挥,竟是将七秀坊的众女弟子一起托举而起,飘摇间已至七秀山上,站在如葫芦口的位置,顾余生向前数十步,凌空一点,青萍剑再次化作漫天剑影,激荡在青萍苍穹之上,一个巨大的天象剑阵逐渐囊括至青萍州。
“诸位师姐师妹,请护我。”
顾余生的身影被阵阵莲花剑影包裹,与阵法彻底融为一体。
“师姐,师妹们,护阵!”
祝蝶热泪盈眶,率先以身护山,防止妖兽从山下奔袭而来。
“是,祝师姐!”
七秀坊众弟子形成里外数圈,在山顶结阵。
竹韵在真阵心处,却刚好是在顾余生的身后,苍雪茫茫之中,她的眼底只有那一道顶天立地的背影,仿佛只要这一道背影在,苍生就不会被妖族屠戮,仿佛这一道背影在,即便天塌下来,也绝不会有事。
竹韵神色恍惚,她的脑海中,想起很多人,很多事,想起与哥哥从小立志修行斩妖的宏愿,想起面容苍老的父亲伫立在旷野木屋前的桃花树下,久久的守望。
那一年。
她与哥哥回到家乡时。
父亲已经是一座矮矮的坟。
十年了。
她以为与哥哥能撑起青萍州乡亲父老头上的那片天,可到头来,曾经的乡亲父老,连坟冢都没有留下。
如今。
她依旧站在情愫暗寄的这道身影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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