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顾余生的问题,巍峨的青萍山,雪花飘落,仿佛刚才飘过的桃花瓣,只是一场错觉。
顾余生紧握剑的手发白,指尖被剑刃割伤,鲜血顺着本命剑流淌。
顾余生浑然不觉得疼痛。
他仰起头,雪花落在脸庞上。
青云门对他而言,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那一片桃花林了,顾余生本来不打算踏足,可现在,顾余生想要去看看,毕竟这里承载着他苦修的岁月,往事一幕幕在心间浮现,并没有模糊,反而变得越发清晰。
也许,那么多年身处青云,还是对青云门多少有些感情的吧。
顾余生轻叹一声,收敛气息,一步向前。
曾经高不可攀的青云门,血海尸山的青云梯,一步就可以跨过。
青云门的守山大阵一如当年存在。
可是顾余生跨入的时候,阵法没有任何反应。
顾余生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以他现在的修为,就那么正常的走在青云门古老的青石板上,往来的青云门弟子已经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那一座千年矗立的镇妖碑还在。
数年的风霜,只是让它的碑上染了一些尘埃,多了一些青苔。
镇妖碑前的石龟还在,岁月在石龟上抹过的痕迹要比镇妖碑深得多。
当年插在石龟上的耻辱之剑已经不见。
新入青云门的弟子,偶尔经过那镇妖碑前时,还是会驻足指指点点,可是,他们的面孔,已经变得极为陌生。
青云门的雪越下越大。
大到顾余生站在那成了雪雕,虽然让人无法看清的他的样子,可还是有人会有人朝他投来充满敬意的目光,他们的心中,从未对镇妖碑上的英灵有过如此虔诚的时候。
天黑了。
大雪覆盖了稀稀落落的脚印。
寒风呼啸,拥有六峰的青云门,比七年前冷清了很多很多。
或许。
它连三流的实力都没有了。
顾余生朝那一块碑看了一眼,身影一飘,已跃至六峰云桥相连的讲道场。
讲道场上白雪茫茫,依旧是一个脚印都没有。
顾余生站在讲道场的那一棵苍树下,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个人来
——俞青山。
一个曾为他授剑半天的长老,后来的青云门掌门,他最后的热血,洒在了仙葫州的妖关上,不过,他的敌人,并非妖族而是浩气盟的修行者,他沉默讷言的外表下拥有一颗刚正的心,他是一位真正的剑修。
带着无尽的遗憾与不甘与世长辞。
顾余生已经在镇妖碑上寻找俞青山的名字,可他的名字,终究没有烙印在那一块冰冷冷的碑上,可他,以剑在镇妖碑上添加了俞青山三个字。
这些年,顾余生已经明白,人心比青萍山冬日的霜寒还要冰冷。
或许。
他的剑尖,还残留着些许的人间余温。
顾余生对着空荡荡的讲道场行了一礼。
转身走向那一条小道,背影有些萧瑟。
原本就充满荆棘的羊肠小道,更是荒草雪覆,原本的路已被掩盖,顾余生没有御风前行,就那么一步步的拨开荒草,往前走,往前走。
穿过桃花林的小溪依旧淙淙流淌。
春日千树万树绽放的桃树光秃秃的,处处透着荒凉。
青云门的太上长老柳元已死,这一片桃花林,恐怕注定无人关心了吧,毕竟人们一向只喜欢站在云桥上方观桃花绽放,又有谁会在意明年的桃花是否也如今年那般美丽漂亮。
移步跨过淙淙流淌的小溪。
顾余生原本躁动的血气,莫名的变得平静,黑夜下的眼睛,好似在期待着什么,又好似害怕失去什么。
每一步向前,都会离曾经的那一间小院近一步。
顾余生深深的记得,当日桃花樊笼大阵展开之时,那小小的院子被大火无情的吞噬。
家没了。
顾余生打算重新建一个。
把它永远的放在心里面。
这是他的理想。
走着走着。
顾余生停下了脚步。
他握剑的手有些颤抖。
在那黑暗的世界,有一盏烛光微亮着。
烛光黄黄如豆粒。
照不亮青萍山,也照不亮青云门,更照不亮这一片大大的桃花林,可是,它却可以照亮顾余生走过很多次很多次的路。
忽然。
顾余生的步伐变得急促起来。
好几次差点被荒草绊倒。
当顾余生身影出现在小院门扉前时,他好几次抬起手,有把手掌缩回了袖子,反复多次后,顾余生才推开门。
被毁的小院已经重建。
屋脊,屋檐,台阶,木柱,和曾经一模一样,又有细微的地方不一样。
顾余生的目光,并不在小院的外观上。
而是透过那微弱的烛光,一步步走到屋檐的墙前,伸出手,指尖触到一架小木虎。
它肯定不是自己年幼时骑乘的那一架,可它始终是被努力还原的小木虎。
顾余生的掌心,抚摸着冰冷的小木虎,他推开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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