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白玉京……”
拓跋悼嘴里咀嚼着这三个字,他回忆着自己漫长的人生,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这座广大的天下还有这么一处神秘的所在。
他去过玄门碑上最靠前的几个山头,也去过大息皇宫,去过大乾乾生山,看过无数壮丽的景象,见过无数神秘之地,却从未听说过白玉京。
于是,拓跋悼不由怀疑,连年的征战,是否让他思绪迷乱,让他生出幻觉来,又或者他中了北国奇术……
可旋即他又想起自己的修为,想起无数个持刀奔袭的夜晚,他斩下的无数北国强者头颅……
他虽然已经老朽,可却远没有到糊涂的地步。
他的神相依然顶天立地,他的修为依然强横,不至于无声无息被奇术所控。
更何况……他身在这宫殿中,只觉得这宫殿神妙难言……
甚至让他看到……再进一步的希望!
拓跋悼思绪闪烁,心中大约是因为有了希望,没有之前那般平静,他深吸一口气,再度询问道:“敢问阁下……某从未听过白玉京,却不知这白玉京又在何处?某又为何会前来此地?”
陈执安坐在高处,闿阳阙中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中,他能够清晰的察觉到拓跋悼每一次的眼神闪烁,察觉到他面容细微的耸动,自然也能够察觉到他逐渐清明的眼神。
“晨披紫气,晓降黄庭……”
“闿阳阙是参悟武道典籍的极佳所在,紫气、黄庭充斥其中,修为越强,境界越深,效果越强。”
陈执安越发明白这南流景闿阳阙中的不凡。
“天上玉京图实在玄妙,这闿阳阙对于各色强者来说,也实在珍贵。”
他心中思绪纷纷,却仍然端坐王座,并不说话。
拓跋悼身在宫殿中,他伸出一只手来轻轻一握,他掌心处的虚空忽然一阵扭曲。
陈执安在这一刻仿佛与闿阳阙连为一体,闿阳阙也如有生命一般,感知着从拓跋悼掌心中散发出来的某种独特的力量。
这种力量太过玄妙,玄妙到同样神秘不凡的闿阳阙都无法清楚的解析。
“这披甲老人修为不知到了何等境地……”
陈执安想起沈好好曾与他说过的修行八大关。
也许眼前这披甲老人修为已到了玉阙圆满,甚至踏入了那传说中的造化之境……
“不过……这披甲老人想要用自身的力量试探南流景,试探闿阳阙。”
陈执安突发奇想:“我身在闿阳阙中,坐在这王座上,与闿阳阙融为一体,那是否可以驾驭闿阳阙神秘的紫气与黄庭?”
思绪及此,高坐在王座上的陈执安忽然伸手轻轻一指。
原本拓跋悼凝聚神蕴,想要令神蕴四散而出,探一探这神秘的殿宇,也探一探殿宇之外的所在。
可当神蕴凝聚在他的掌心,当神蕴化作万千丝线,即将如水一般奔流而出!
这位戎马一生,杀遍长生原的天王就看到那王座上,浑身散发着金光,看不清面容的人朝着他的手虚空一指。
一指之间!
拓跋悼只觉得他掌心中的虚空同样开始扭曲,继而又有一股难以形容、难以衡量的力量勃发出来,他凝聚出来的万千神蕴就在这一指之间全然消弥,消失的无影无踪。
以他得入天碑的修为足以傲视天下,可在这闿阳阙中里,在那神秘人一指下,他竟然丝毫不知该如何抵抗,只能任凭他凝聚出来的神韵尽数消散。
而陈执安心里却乐开了花。
“果然有用,闿阳阙里,我坐在王座上,就连这样的强者都无法抵抗我。”
他心里欣喜,可旋即又想起来,这披甲老人前来闿阳阙,来的不过是他的一道意识,他的肉身还在那一座真实的天下。
这老人之所以会以自己的念头凝聚神蕴,而并非借助血气又或者真元,原因自然是意识来此,他只能够凝聚神蕴。
“如果他肉身来临白玉京,来临闿阳阙,不知道以闿阳阙的力量能否胜过他。”
陈执安心里的得意稍减了些许。
可拓跋悼沉默之间,心中越发惊讶。
“一指消弥我的神蕴,此人修为又到了何等地步?在造化碑上名列几何?又或者是第九碑上刻字的人物?”
拓跋悼见识不凡,悠久的岁月令他见证了太多强者,可他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起天下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压抑住心中凛然的风暴,正要再度出声询问。
王座上的人终于开口。
深沉的声音带起闿阳阙的回响,整座闿阳阙甚至都在震动,震动声直入拓跋悼的耳中。
“今夕是何年?”
拓跋悼听到神秘人的询问,心中不再猜测,回答道:“按照大息的年号,今年应当是大息神武八十八年,只是大息已经不存,各国又有各国的年号,不知……前辈询问的是哪一国的年号?”
“大息神武八十八年?”王座上的神秘人咀嚼着这一年号,语气里似乎又多了许多疑问:“大垣灭亡了?大息又是何时建国?”
拓跋悼只觉得身上汗毛根根立起,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连年的征战、踏足修行高处、攀登天下的高峰……拓跋悼自认为听过无数的隐秘,自认为自己洞悉并理解这一座天下。
可当闿阳阙中的神秘人问及大息何时建国时,拓跋悼只觉得这王座上的人再也高不可攀。
他已经老朽,活过一百二十年岁月,无数伤痛就如同催命之符,想要夺去他与他神相的性命。
而整座天下长寿之人,可考的记载里就只有那大梦八百个春秋的巢祖!
大息建国十三个甲子,国祚长达七百余年。
眼前此人未曾听过大息,就意味着他最少活过了接近八百个年头!
而神秘人口中的“大垣”……拓跋悼却从未听过。
细数大息之前十余个朝代,也从未有关于大垣的记载。
这是否意味着,大垣还在那十余个朝代之前?
这是否意味着,眼前此人已得真正的长生?
这是否意味着,眼前这白玉京,这闿阳阙是真正的“可得长生之地”?
拓跋悼想到自己老朽的躯体,想到自己未尽的事业,想到沙敕川、乌苏城以外的绿璧城,想到玉斛人流过的血,他笔直、挺拔的身躯终于弯了下去。
拓跋悼抱拳行礼:“前……前辈,大息建国十三甲子,如今却已经分崩离析,分裂为三国。”
“而大垣,拓跋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国祚,有这样的朝代。”
王座上的神秘人沉默、沉默。
足足十几息过去,见惯了风浪的拓跋悼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一刻他有些紧张,因为他感应到闿阳阙中流淌的某种独特的气以及其中充斥着的浓郁的力量。
正是这种气、这种力量,让他的思绪越发清明。
他心中那一股念头也越发强烈。
“如果能够在这白玉京,这闿阳阙中修行,哪怕只是意念来此,也可以蕴养神蕴,也可以钻研长生大忏……长生大忏再进一步,我又能苟延残喘十二个年头。”
他思绪正在那神秘的气与力量上。
闿阳阙中,拓跋悼身旁却忽然升起一块石碑。
那石碑洁白如玉,只有三丈高大。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神秘人声音一如既往的厚重:“我在白玉京中枯守许多年,见不得天地,也见不得光阴,唯有道与法足以见证青天高、黄地厚!”
“不如你来为我写一篇当今天下的道与法,我来看看这世间变迁,又变到了何处。”
“万物逆旅、百代过客……”拓跋悼又想起玉斛人上千年的故土绿璧城,想起戈壁上那仅有的明珠,他心中感慨,越发觉得眼前的神秘人深不可测。
于是拓跋悼上前一步,便要写下一篇典籍,写下一篇武学。
当他手中又有神韵凝聚时,那神秘人的话再度响起:“道与法不需高远,弱境中才可见岁月变迁,你便只写真元可达的道与法吧。”
拓跋悼伸出的手微微一顿,旋即神蕴纷飞,在那白玉碑上刻下秘籍。
“是大息螭虎文……幸好。”
陈执安就坐在高处,心中揣揣。
“可千万不要写些境界高深的,我刚刚修行入门,如果修行法门、武道秘籍太过于高深,我练起来反而适得其反。”
“最好便是写下一篇真元修行之法,再写一篇比虎抱拳威能更强的武学。”
他心里这么想着,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不过平静的注视着那白玉碑。
神蕴如剑,直落在白玉碑上。
直至白玉碑上篆刻出两种全新的法门。
道与法,详细、周全,甚至还有配套的入门丹药,令陈执安松了一口气。
“白玉蝉蜕篇。”
“八都北去十二重。”
“一门真元境修行法诀,一门刀法。”
陈执安忍不住心中的悸动,只觉得白玉碑上那一颗颗文字分外高妙,却又称不上高不可攀。
只是其中隐含的奇妙,让陈执安清楚的察觉到,眼前这修行法诀与刀法定然极为珍贵。
“等到我大雪山参气帖养气圆满,便可以转修白玉蝉蜕篇,以此踏入真元境界,彻彻底底在修行道路上登堂入室。”
“还有这门刀法……”
陈执安深吸一口气:“杀意重重,是一门彻头彻尾的杀人法,必然是经过无数次实战磨砺出来的。”
“好,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