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仆东继续道,“那时候为了推动发展,我就开始了87师这些土地上的企业清退和补偿,但我没想到,当我刚布置了这项工作,就有人绑架了我的儿子。”
叶墨珲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这背后是上千万甚至上亿的生意经啊,这么大一块奶酪谁能动得了?
卫仆东说,“后来我才知道,是赵大志得了上面的授意。”
叶墨珲问,“他怎么敢呢?”
卫仆东平静地说,“他就这么干了,他有依仗。”
叶墨珲真觉得这世界太夸张了,不敢相信一个民营企业老板会让人绑架区长儿子。
他追问,“后来呢?”
卫仆东说,“后来我就接到了那边的电话。我动了他们的奶酪,他们就还我以颜色。公安甚至没有出警,说是没有接到报案。”
说这话的时候,卫仆东满脸的自嘲。
叶墨珲深深地吸了口气。
卫仆东道,“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墨珲,最后是我——唉,不提了。”他摆了摆手。
恐怕是很难堪的情景了,让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无从开口。
叶墨珲望向卫仆东。
卫仆东抹了把脸,平静看向他说,“可是墨珲,你知道我儿子回来和我说什么吗?”
卫仆东面容严肃,字字铿锵。
他说,“卫叡回来和我说,爸爸,如果你妥协了,未来还有无数个我,所有人都向恶势力低头,每个人都会成为受害者。”
这句话,让叶墨珲颇为触动。
成年人的懦弱,在少年人的勇敢面前,相形见绌。
叶墨珲忽然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也才明白,为什么卫仆东在尚未同自己完全熟悉,并建立信任的情况下,就贸然同自己说这些话。
那些东西,压在他心上太久了。
总要找一个出口,说一说。
人在这样一个扭曲的环境里,真的很容易自我怀疑。
就像他刚来渤江那会儿,也会怀疑,是不是基层就该这样,一摊烂账。
卫仆东说,“墨珲,那时候我觉得,我不如我儿子。他带着一身伤回来,可是他比以前更坚强了,他现在在国外读书,但他告诉我,他一定会回来,回来建设祖国。”
叶墨珲有些感动。
他抬了抬杯子,敬了卫仆东。
卫仆东道,“墨珲,87师名下这些房产的整顿,太敏感了,稍不留神就会引发军地矛盾,而且,这里面的关系,恐怕87师自己内部,也是不敢轻易刀刃向内的。这一连串的人都在一根绳上拴着,我的本意是,让周善民把这件事交给江焘去做,江焘和赵大志关系好,这样,事情推不下去,不了了之,我俩谁都没有责任了。”
叶墨珲沉默了。
从自保的角度,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不干事就不出事,如今的风气,似乎在鼓励躺平。
他的确是叶家最不成器的,但到底是叶家人。
他太爷爷当年带兵和日伪打阵地战游击战,歼灭鬼子上千人。
后来在斗争中遇到不公正对待,依然不屈不挠,绝不退缩。
他爸刚来地方上的时候,繁都市区比现在四线小镇还不如。
没有他们那代人没日没夜的干,哪儿有如今的繁华盛景?
难道到他这里,真就躺平了?
情怀和理想,真的在物欲横流的时代落伍了吗?
如果没有当年那些坚持理想信念的牺牲者,真的会有今天的和平吗?
不要得罪人,自己往上爬就行了,当一个利己主义者才能过得好。
虽然这是当下主流的价值观,但不代表那是对的。
他这人,从小叛逆,从小反骨,从小不让家里省心。
虽然如今平和懂事多了,但在他爷爷,他爸,他叔伯等人眼里,他依然还是最不让人放心的那个吧?
既然这样,心就别放下。
哪吒要闹海,孙悟空要大闹天宫,谁也拦不住。
把一腔热血,压回了心里。
他笑了声说,“不就是周志庸吗?没事,他还动不了我。这件事,交给我。”
卫仆东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举起酒杯,倒了满杯说,“墨珲,我敬你。但即使不成功,你也不要有压力。”
叶墨珲却摇了摇头道,“如果我也办不成,我不相信还有别人可以办到。”
这话实在张狂,但一想,又甚是合理。
今天卫仆东会同叶墨珲说这些,也因为他是叶墨珲,是叶家人。
如果叶墨珲都奈何不了周志庸,那么,大家就继续躺平吧。
卫仆东举杯对叶墨珲道,“墨珲,坦白说,我也会有些羡慕你。”
叶墨珲双手捧着杯子,恭敬地同他碰杯,心里却想的是,如果真的看过他的成长历程,卫仆东也许不会想成为他。
因为没有谁的人生经历会相同,所以没有人能完全体会另一个人的苦。
他嘴角的笑意中,没有丝毫得意的成分。
在那样的家庭里,被压在最底下的他,当年为何叛逆,并非毫无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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